极速小说网提供失魂引最快更新全文阅读
极速小说网
极速小说网 科幻小说 校园小说 都市小说 架空小说 短篇文学 言情小说 重生小说 仙侠小说 综合其它 玄幻小说 乡村小说 同人小说
小说排行榜 历史小说 官场小说 灵异小说 耽美小说 军事小说 总裁小说 推理小说 穿越小说 经典名著 竞技小说 网游小说 武侠小说
好看的小说 都市百美 伊底帕斯 家人宴客 家庭传奇 呆瓜阿福 妖女榨汁 罪恶进行 永乐仙道 碧栬江湖 人间仙境 热门小说 完本小说
极速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失魂引  作者:古龙 书号:2072  时间:2016/10/5  字数:17319 
上一章   ‮现人奇地遍 章七第‬    下一章 ( → )
管宁和吴布云两人都有了三份酒意,此刻扬鞭上道,车马驰行更急,管宁虽觉自己心中有许多话对吴布云一谈,但车声磷磷震耳,他即使说了出来,人家也无法听到,便只得将这些话闷在肚里,北方的冬天之夜,来得特别早,既而暮云四合,管宁抬首望处,前面暗影幢幢中,似有灯火点点,他知道前面必然是个不小的市镇,只是他虽然世居京城,却不知道这小小的市镇的地名是什么?

  更不知道此地距离自己的目的地还有多远,微一顾盼间,马车又驰出数丈,只听“呼”地一声,突面扑来一片风雷,深沉的夜中,突地冲出两匹健马。

  这两匹健马来势之急,当真是有如电光一闪,管宁一惊之下,只道又要蹈方才和这少年吴布云撞车的覆辙,口中大喝一声,紧勒马绳,哪知眨眼之间,这两匹马却已擦身而过,“得得”蹄声中,远远传来一阵笑骂之声。

  “怯小子,怕什么,爷们不会撞着你的。”

  声音高亢,一口陕西土音,显见得又是来自燕赵的武林豪强之管宁’微一定神,剑眉微轩,侧首道:“吴兄,你可看清方才那两人长得是什么样子?”

  哪知目光动处,却见吴布云竞深垂着头,头上的毡帽边沿也拉得更下了,听到管宁的话,头也不始,只在鼻孔里低低“哼”了一声,沉声道:“人家的事,不管为妙。”

  管宁不为之一楞,不知道这本来豪气如云的少年,此刻怎地变的如此忍气声,呆呆地楞了半晌,车马又自缓缓前行。

  哪知——他们马车方自前行,夜中竟又冲出两匹健马,这两匹马来势仿佛更急,管宁一带马缰,这两匹马上的人,身手果然亦是矫健无伦,竟又从管宁车侧的路隙擦身而过,在这刹那之阀,管宁凝目而望,只见这两匹马上的骑士,一身锦缎劲装,满脸虬髯,夜中虽然看不清面目神情,但却又足够看出他们的剽悍之,人马远去,却又传来他们的怒喝声。

  “你们这是找死吗?两辆车并排走在道上,若不是…”

  风雪之声,虽然使得他们怒骂声渐渐沉没,但管宁却已不为之大怒,转过头去,方待怒骂,哪知目光动处,却见吴布云的头竞仿佛垂得更低,一言不发地带起缰绳,越过管宁的马车向前驶去,竟生像是遵命不敢并排而行。

  管宁心中既惊且怒,对这少年吴布云此刻的态度,大大不以为然。

  蓦地——一阵风雪吹过,前路竟又驰来两匹健马,这两匹马一左一右,自管宁车侧扬鞭而过,夜之中,只见马土的骑士,亦是一身华丽锦缎的劲装,亦是满脸虬髯,亦是神情剽悍,身手矫健,竟和前行的两个骑士,像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似的。

  管宁虽有三分酒意,此刻神志亦不为之一清,扬起马鞭赶了上去,又走到吴布云车旁,转过身去,沉声问道:“吴兄,你可看出这六匹马走得大有蹊跷,他们分明是一路面来,却偏偏要分成三拨而行,而且马上人的装束样子,也都不像是个好人…”

  他滔滔而言,自觉自己的江湖历练,已是大非昔比,一眼之下,即能分辨出事情的蹊跷来。

  哪知他语声未了,吴布云突又低低“哼”了一声,沉声说道:“别人的事,少管为妙,阁下难道没有听见吗?”

  他仍然低着毡帽,头也不抬,方才那六匹健马擦身而过,他竞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人家的怒骂,他也像是根本没有听见。

  而此刻,他又对管宁说出这种话来,语气仿佛甚为焦躁不安,管宁听了,心中既是难受,又是愤怒,呆呆地发了一会儿楞,却听吴布云似乎在自语着道:怎么只有六骑——还有两人——唉踏雪声,车轮声,使得他的语气根本听得不甚清,然而他这种人,有异常态的神情举止,却又使管宁大感惊奇,心中暗地寻思:

  “难道他知道方才这六骑的来历?难道他不愿见到他们?难道这六骑是他的仇家?可是…可是他方才自语着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他想来想去,也得不到解答,心中暗叹一声,又自暗忖道:“此人与我萍水相逢,我又何苦如此费心猜测他的事?唉,我自己的事已经足够烦恼了,但是…此人的来历,倒确有奇怪,我看他和我一样,心中也必定有着一些难以化解的心事。”

  思忖之间,他们两辆大车,都已踏上这小小的市镇间一条青石铺成的街道,此刻辰光虽不甚晚,但这小镇早市已收,行人很少,道旁的店铺,都已收店,只有一间酒铺中,还不时散发出酒香热气,相一阵阵的喧哗的笑语之声,为这已将躲于死寂的小镇,添了几分生气。

  两人心中各有心事,谁也没有说话,眼看已将走到街的尽头,吴布云突地转身道:“今夜大概已赶不到妙峰山了,就算能够赶到他突然佼口不言,长叹一声,接道:“我们在这里歇息一夜,好吗?”他此刻语气又变得极为平静,虽然对管宁已不再称呼“阁下”“兄台”但却显得甚为亲近,管宁展颜一笑道:“悉听尊意。”

  却见吴布云倏地勒往缰绳,跃下了车,向路旁一个行人低声询问了几句,又自上车前行,一面回头过来,朗声道:“这王平口镇上一共只有一间客栈,就在前面不远。”

  管宁“哦”了一声,心中方恍然知道这个小小的市镇便是王平口。

  “到了王平口,妙峰山就不会太远了。”他精神一振,抬目望去,前面转角处一道白粉墙,墙上写的四个宇,果然就是“安平客栈”’客栈中自然还有灯光——但是大门却已关了,这么早关门的客栈,管宁还是第一次见到,眉头微皱,跃下马车,转身说道:“我们敲门。”

  吴布云又踌躇了半晌,但管宁此刻却已砰砰敲起门来,此次他重入江湖,心中早已决定,自己若不将一些困扰都全部化解,自已便不再回家,因之他满心之中,俱是沸腾的热血,飞扬的豪气,正准备用热血和豪气,在江湖中闯,做一番事业出来,这种心境和他上次出来游历时的心情不大相同,因之他此刻的行事,便也和昔日迥然而异”他拍门的声音很响,但客栈中却久久没有应声,他心中一动,暗道:“难道这客栈中也出了什么事不成?”

  要知道他这些日子以来,所遇之事,件件惧是超于常规之外,是以他此刻对人对事的想法,便也不依常规。

  哪知他方自动念之间,一个一面着眼睛的店小二,仿佛刚刚睡醒的样子,打开大门,口中嘟嚷道:“客官,那么晚了,外面可冷冽!您快赶着车进来吧!”

  这睡眼惺松的店小二,这一成不变的老套话,将管宁心中一些不安的想法全都击破,他不暗笑自己的大惊小怪,想赶着车进了门,客栈的大门永远是那么宽阔,他可以毫不费事地将大车赶进去,转身一望,吴布云却仍站在门外,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等到吴布云缓缓将大车赶进去的时候,那店小二却似已出不耐烦的神色,不住地催促着道:“外面这么冷,两位车里要是有人,就请下车,要是有货,也请拿下来,这里的房子保证宽敞,两位要是——”吴布云冷冷一哼,道:你先带我们看看房,车里面没有人也没有货。”

  店小二长长“哦”了一声,管宁心中一动暗忖道:“还是他做事仔细。”

  跟着店小二三转两转,却见这家客栈每一个房间,都是门窗紧闭,全无灯光,不知是没有人伎,抑或是里面的人都巳睡着了,只见吴布云满面提防之,跟着他一直走到最后一间跨院,管了暗中一笑,忖道:“原来此人遇事也和我一样,有些大惊小怪,想这小小的乡村客栈中,又会有什么事使得他如此提防。”

  一脚跨进院子,这院于里的客房里面,灯光却竟是亮着的,映得这小小的院落一片昏黄。

  走上台阶,他抖落满身的雪花,吴布云却已笔直地推门走了进去,管宁目光一转,却见店小二满面的睡态,此刻竞已变成一脸诡笑地望着自己,管宁心头不为之一跳,只觉得那店小二在身后一推自己的肩膀,冷冷喝道:朋友你也进去。”

  管宁一惊之下,已知道自己今又遇着非常之事了,斜着身子冲进房间,只听得一个低沉浑浊的声音冷冷道:“好得很,好得很,又来了两只肥羊。”

  管宁剑眉一轩,始目望去,房中面一张八仙桌上,并排放着三支蜡烛,桌上放着几柄雪亮的刀剑,被烛光映得闪闪发光。

  桌旁有五个反穿皮衣的彪形大汉,这低沉浑浊的语声,就是从其中一面带刀疤,敞开皮领的汉子口中说出的。

  这景象一人管宁之目,他陡然省悟:“这是打劫。”

  转目望去,只见吴布云竞仍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而房门两侧,也一边一个站着两个手持利刃的汉子,目光既此地望着自己,转目上望,房中靠墙的椅子上,一排坐着三个穿着皮衣的肥胖的面人,满面惊惧之,身上也似在不住颤抖,抖得连他们身下坐着的椅子都统统地动了起来。

  这三个不住颤抖着的肥胖商人旁边,是一个其瘦无比的瘦小汉子,站在这些肥胖的商人旁边,两相对比,管宁只觉此人之瘦,实在瘦得生平未睹,再加上他穿着的一身黑缎衣衫,一眼看去,更觉血人猥琐无比,他一动也不动地坐在椅子上,抬头谈淡地看管宁一眼,便又垂下头去,就生像一只静待人家宰割的黑色羔羊。

  管宁目光从这瘦人身上移开,眼前却突然一亮,在这瘦子身侧的一只茶几另一边,竞坐着一个满身罗衣的‮妇少‬,头上竟梳的是一丝不的“菩萨幔”发分三叠,最下的一曼,像一片蝉翼般,紧紧贴在她那莹白如玉的粉颈上,第二叠却在她身盾那一双明珠耳环梢高的地方,左右分出两片圆而小巧的翼。

  第三叠自然是在第二叠的上面,亦作圆形,也是从左右两边斜展出去,若从身后望去,便仿佛是一只四翅的蜻蜓,但管宁此刻站在她身前,却觉得有如仙子头上的云儿,加上她满头的珠翠,青山般的黛眉,秋水般的明目,其美真是不可方物。

  管宁再也想不到此时此地会见着如此人物,目光呆呆地凝注半晌,这‮妇少‬秋波一转,轻轻从管宁面上飘过,又自颦眉垂目,然而管宁却已心头一热,只觉这‮妇少‬目光之中,有一种无法描叙的感觉,赶紧避开目光,连她身后的小鬟都不敢侧首再看一眼。

  对面的墙角,却坐着两个华服锦衣的老者,每一人手中拿着一杆烟管,烟管翠绿,竞似是翠玉所制,这两个老人面无表情,动也不动地坐在椅子上,让人无法猜透他们的心意。

  老人身侧,却是一个游方和尚,穿着一袭破旧的灰布袈裟,双掌合十,垂首而坐,满屋之中,只有这方外之人,似乎因为自己身无长物,不怕人家打劫。是以神色也最镇静。

  管宁目光在屋中一扫,虽然他目光移动得很慢,但也不过是刹那间事。

  先前发话的那彪形大汉,锐利的目光,冷冷在管宁身上转了两转,冷哼一声,道:“羊虽是羊,可是不肥,倒害得爷们为你自耽误了些时间。”“砰”地一拍桌子,长身站了起来。

  管宁虽早已觉得此人身材极为彪壮,他这一长身而起,却仍不为之暗吃一惊,此人身材之高大,仍自吓人,管宁在朋友辈中,索有长人之誉,但与此人一比,却仍矮得太多,但是此人打在桌上的这一掌,声音虽重,却不惊人,管宁目光微腕,偷偷又望了吴布云一眼,却见他头竞越发垂得低了,一点也没有要反抗的样子,心中不大奇:“难道我们也要被这班强盗欺侮一番不成?”

  要知道他此刻早己跃跃试,想凭着自己的身手,将这班强盗赶走,救一救房中这些束手就缚,毫无反抗的“肥羊”见了这满身罗衣、满头珠翠、楚楚动人的‮妇少‬,心中更是大生豪气,纵然他武功不及这些强盗,也会拼上一拼。

  但是吴布云此刻的情态,却又使他大生惊疑之心,微一迟疑间,这彪形大汉又自厉声道:兄弟深夜之中,把朋友们叫到这里来,为的是什么——嘿嘿,我想朋友也都是瞎子吃云,肚子里早有数了。”

  他卖弄了这么一句自认为极为风趣的话,像是极为得意,浓眉一扬,仰天大笑几声,笑声突地一顿,目光一转,坐在他身侧的两个汉子,立刻随之大笑了起来,这彪形大汉冷冷一哼,又道:“光眼里不秒子,兄弟两眼不瞎,一见了各位,就知道各位都不是穷人,嘿嘿——非但不是穷人,而且还都是大大的阔人,因此兄弟也不惜冒很大的风险,在这王平口镇上,嘿嘿…哈哈,兄弟一向很听从圣人的话,知道良机万不可失,像各位这种身份,这么有钱的阔人,今天竞都会住在这小小的王平口镇上这间破落庙一样的客栈里,实在是老天爷要帮我铁金刚的忙,要我铁金刚发财,兄弟我怎么能辜负老天爷的一番盛意呢?”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越说越觉得意,“砰”地一拍桌子,又自仰天大笑起来,这一次站在门口的两条汉子,坐在桌旁的四条大汉,也都立刻随声大笑了起来。

  管宁见了,心中又是气恼,却又有些好笑,手肘微曲,偷偷在吴布云肋下一撞,哪知吴布云却生像是没有感觉到,仍自垂首而立。

  这彪形大汉名副其实的“铁金刚”浓眉一扬,大笑着又道:“各位在这房子里一共有十多个人,而兄弟们也只来了十多个人,在这房子里的却只有六个,兄弟我铁金刚的名头在两河一带,虽然是响当当的,亮闪闪的,可是,嘿嘿——哈哈,各位却不一定知道,若知各位就会。…”他说到这里,管宁耳畔,突地响起吴布云极为低沉的轻微的语声:“不要动,这里全是——”吴布云的话说到这里,也立刻佳口,仍然垂着头,动也不动地站着,管宁心中更加惊疑,楞了一会儿,只见这“铁金刚”还在说道:

  “因此兄弟现在就一手给各位看看,也叫各位虽然破财,心里却不会觉得冤枉,嘿嘿——我铁金刚做事,一向漂亮,虽然现在就可以动手,但是——哈哈,却还是要叫各位舒服些。”

  语声一顿,这志得意满的彪形大汉,突地伸手抄起桌上一柄折铁快刀,手腕一抖,刀光点点,“刷”地一声,向桌上并排放着的三支蜡烛削去,刀光一闪,宛如厉电,烛光一播,仍然明亮,只见“铁金刚”手中的这口快刀,竞停留在桌旁的一个大汉咽喉之前不到三寸之处,刀光犹在不住颤动。

  管宁心头一懔,暗道:“草莽中果然不少好汉,这汉子虽然鲁莽,刀法却端的惊人。”

  转目望去,四座之人,颤抖的仍在颤抖,垂目的仍然垂目,合十的仍然合十,谁也没有动一动,而这“铁金刚”却又哈哈笑道:“各位都是有钱人,大概不会知道兄弟这一手刀法的好处,可是——”他目光一转,在身侧的那些汉子身上一扫,又道:“兄弟们,你们可都是练过三天把式,你们总该知道哥哥魏这一手刀法的好处吧!”

  语声方了,那些大汉立刻轰续道:“高,真高,大哥这一手刀法真高。”

  一个汉子轻轻站了起来,轻轻伸出手掌,用食、中二指,轻轻将面前的蜡烛一夹——这蜡烛竟已断做两截。

  “铁金刚”哈哈大笑几声,那汉子将拿起的半截蜡烛,断处用火一烧,又轻轻放了下去,再拿起另两截蜡烛,烧了侥,接了上去,方自一拍巴掌大笑着道:“一刀砍断蜡烛,这可不难,我马老二都能做到,可是一刀砍断蜡烛后,烛光不灭,蜡烛不倒,这份巧,这份快——嘿嘿,我马老二再练上十年,呀,可也办不到了。”

  他一面摇首,一面称赞,管宁却在心中暗笑一声,忖道:“此人姓马,对马一道的功夫倒的确不错。”一面部暗道:“只是这‘铁金刚’的刀法确也惊人,我只怕亦非此人敌手呢!”

  要知道管宁此刻根本不知道自己武功的深浅,是以难免生出此想、只见这“马老二”语声一顿,那“铁金刚”突地手腕一扬,刀光又是一闪,“噗”地一声他手中的折铁快刀竟然手飞出,不偏不倚地在房中的屋梁上。

  “铁金刚”又是仰天一阵狂笑,那“马老二”立刻大声道:“就凭我们大哥‘神刀手,铁金刚’这手玩意,叫各位花点银子,总不冤枉吧!”

  管宁目光一转,屋中的人神色的变化,只有三个商人,身上助肥,仿佛抖得更厉害了。

  “铁金刚”仰天大笑了几声,笑声又自一顿,突地冷冷说道:“天气如此寒冷,各位早些将银子拿出来,也该去睡觉了。”

  目光转向罗衣‮妇少‬,语气之中,更加了二分轻薄之意,又道:

  “尤其这位娘子,生得如此娇,若被冻坏了身子——嘿嘿——哈哈,我‘铁金刚’可是赔不起的。”

  罗衣‮妇少‬颦眉闭目,螓首微垂,连耳上的珠环,都没有动一下,她身后的青衣小鬟,柳眉却似微微一扬,但目光一转,却也垂下头去,依然站在这‮妇少‬身侧,亦是弱不风样子。

  她神情间的这微徽变化,却恰巧被管宁看在眼里,他心中不为之一动,只见“铁金刚”笑声未绝,大步走了出来,转目四望,大笑又道:“各位不但是有钱人,也是个大大的好人,兄弟今宵无事,各位却给兄弟消遣了这样久、兄弟此刻再不动手、可真有点不像话了“语声一顿,大步走列那三个肥胖的商人面前。

  那三个本已满身颤抖,此刻的神态,看来便是可怜了。

  他们畏缩地坐在椅上,身材高大彪形的“铁金刚”更像是一尊金刚神像,俯视着三牲祭礼似的,俯视着他们,缓缓说道:“三位远道经商,还是如此发福,想必生意做得发财得很了。”

  这三个肥胖商人抖得更是厉害,头也垂得更低,哪里还答得出话来,“铁金刚”面上神情,突的一凛,满是森寒之意,刹那之间,还满面笑容的“铁金刚”竞变成满面杀意,缓缓地又接道:“可是你们带来的三口箱子,里面却只有些衣服,你们的银子,想必都是带在身上的了。”

  三个肥胖商人仍然垂着头,“铁金刚”浓眉一扬,突地一把将当中一人笔直地拉了起来,另一只蒲扇般的巨掌,在他身上上下一搜,突地“哈哈”一笑,从这已被吓得满面土色的商人畔,解下一条宽约半尺的皮带,一面笑道:“原来都在这里!”

  将皮带解开一看,皮带的夹层之中,果然俱是成叠的银票。

  他狂笑着手腕一震,这肥胖的商人,像是浑身上下都再也没有一丝力气,“噗”地倒在椅上,“马老二”早已跟住上前,接着皮带,放在桌上,“铁金刚”冷笑一声,道:“你们两位难道还要兄弟亲自动手四?”

  管宁动也不动站在门前,心中却是大为不安,先前吴布云在他身旁说的那句话,使得他直到此刻还未有所动作。

  此刻,他心中却不又是不平,又是焦急,又是惊疑,暗暗惊道:“这吴布云年纪虽轻,却并非胆小畏事之人,他此刻如此做法,到底是何用意呢?这‘铁金刚’如此跋扈骄横,我真该和他拼上一拼,看他如此对待人家,他若对那女子亦是无礼,又待如何?何况——我怀中尚有那本密笈,又怎能被他搜去!”

  他越想越觉自己不能再袖手而观,目光抬处,却见吴布云此刻竟已退到门角,垂首而立,“铁金刚”却已将另两个肥胖商人的钱袋,拿了过来,放在台上,转身走到那黑衣瘦汉的身前,伸手一摸他身上的衣衫,口中“嘻”地一声,摇首叹道:“兄弟身上穿着这件衣服,料子可真不错呀!兄弟一生之中,从来没有穿过这种衣服又自摇首叹道:“可惜太小了一些,太小了些——”目光突又一凛,沉声说道:只是兄台的行囊之中,已有不少银子,那么兄台的身上,只怕也少不了有些值钱的东西吧?”

  这黑衣瘦汉长身而起,目光在四下缓缓转动一遍,嘴角竟然出一丝像是充满讥嘲之意的笑容,一言不发地走到那张八仙桌旁,从怀中掏出一个翠绿的翡翠鼻烟壶,数张银票,几锭金元宝,轻轻放在桌上,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一言不发地又坐了回去,闭目养起神来。

  见了他这种神态,“铁金刚”竟不为之楞了一楞,拿起那鼻烟壶摩挲半晌,口中又自“嘻嘻”称赞着道:“真是好东西,好东西,就凭这就值千把两银子。”

  话声一顿,又狂笑起来,大声道:“弟兄们,我早就知道今天这笔买卖不小,你们看着吧,还有值钱的东西在后面呢。”

  大步走到那罗衣‮妇少‬身前——那罗衣‮妇少‬身躯微微一动,向后一退,头上环佩“丁当”一响,这高贵美丽的‮妇少‬身形就只这微微一动,姿态之美,足以眩人心目。

  刹那之间,管宁心中热血沸腾,只觉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该眼看着这样一个妇人,受到如此俗的莽汉凌辱。

  他剑眉微轩,便待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哪知身后衣角突地被人一拉,耳际又响起吴布云轻微而低沉的声音,说道:“莫动!”

  他脚步轻轻移动一下,终于顿住,只觉那罗衣‮妇少‬的秋波,似乎轻轻向自己一扫,他面孔一红,自觉自己如此畏缩,实在不是大丈夫的行径,心中大生羞惭之感,便也缓缓垂下头去。

  哪知——突地响起一个娇美无比的声音,一字一宇地缓缓说道:“你要干什么?”

  管宁大奇之下,忍不住抬首望去,只见这罗衣‮妇少‬,已自抬起头来,面对那有如巨无霸一般的“铁金刚”缓缓又说道:“你要干什么?”

  她一连问了两句,只问得这“铁金刚”呆呆地愣住了,似乎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方自哈哈数声大笑道:小娘子,我要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马老二”双手一拍两股,耸着双肩走了过来,笑着道:“我们大哥要的是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不过——嘻嘻,你要是…要是…嘻嘻,我们大哥不但不要你的珠宝银子,也许还要送你两个也未可知,我们大哥可是有名的慷慨呀,你要是不信,嘻,去问问北京城里的小金黛都能知道。”

  这“马老二”满脸谄笑,满嘴话,管宁剑眉一轩,心中大怒,却见那罗衣‮妇少‬抢着头,一张宜喜宜嗔的娇面上,神色丝毫未变,伸出折的一支纤纤玉手,轻轻一拢鬃发,又道:“这话悬真的吗?还是假的?”

  “铁金刚”又为之一楞,方自哈哈笑道:“当然是真的,谁还骗你不成?”

  罗衣‮妇少‬突地掩口“噗哧”一笑,笑得头上环佩丁当作响。

  罗衣‮妇少‬笑声未住,娇声说道:“我笑的是你!”

  这‮妇少‬美如天仙,笑得更是令人目眩心,这“铁金刚”出身草莽,几曾见过如此美貌的妇人,几曾见过如此娇美的笑声,不知不觉,竟看得呆了,先前那种剽悍跋启样子,此刻竟已然无存,目光呆呆望着那‮妇少‬,缓缓道:“你笑的是我,我又有什么可笑?”

  管宁见着他这种神态,心中真是哭笑不得,转目望去,房中各人,除了那些彪形大汉目光俱都痴痴地望在这罗衣‮妇少‬身上之外,别的人仍然是先前的神态,动也末动一下,他心中不更加奇怪,知道自己今又遇着了一件奇事。

  只见这罗衣‮妇少‬笑声一敛,缓缓放下玉掌,娇声又道:“我笑的是你实在太笨,既想要钱,还想要人,可是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呀,最多最多也只能再活一个时辰了,现在你要是听我的话,对这屋里的每一个人恭恭敬敬地磕上三个头,然后乖乖地爬出去,也许还能保住一条小命,否则——”她又娇笑一声,中止了自己的话,“铁金刚”面色一变,倒退一步,大喝道:“你说的是什么?”

  管宁心中一动,却见这罗衣‮妇少‬又自垂下头去,再也不望那“铁金刚”一眼,而“铁金刚”那双虎目瞬也不解地望在她身上,一双巨掌,一开一阅,掌上指节“格格”作响。

  这高大雄伟的“神刀手”“铁金刚”被‮妇少‬的轻轻几句话,说得像是呆子似的呆了许久,方又大声狂笑,大声道:好,好,我倒要看看我‘铁金刚’今是怎么死法,可是我就算是要死了,也得先把你和水到肚子里。”

  手掌一伸,骨节又是一阵“格格”声音,他竟伸出一双巨掌,笔直地向这罗衣‮妇少‬抓去。

  管宁心头一跳,却见这‮妇少‬头也不抬,却又“噗哧”一笑,缓缓道:“你要是再不出手,眼看我一位妇道人家被人欺负,我可就要骂你了。”

  管宁心中又是一跳。

  “难道她说的是我?”

  当下心又是一阵,却见这“铁金刚”突地虎吼一声,双臂一扬,目光一转,大赐道:“是谁?是谁?难道这里还有什么高人?”

  走到那黑衣瘦汉面前,大喝道:“是你?”

  张口“呸”地一口浓痰,吐在这黑衣瘦汉脚前,骂道:“你配?”

  黑衣瘦汉闭目养神,生像是中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

  “铁金刚”一个虎跳,转身来到对面坐着的两个华服老人身前,上下望了两眼,又大喝道:“是你?”

  这两个华服老人垂着头,亦是无动于衷,“铁金刚”又是“呸”地吐出一口痰,一面大骂:“老不死的!”

  又自猛地一转身,摸到那三个商人的面前,大骂道:“三只猪!”

  张口一口痰,自吐到当中一个商人身上的锦衣之上,便又转身一摸,笔直地跳到管宁面前,目光像利剪般地在管宁身上一扫,突地一把拉着管宁的衣襟,大骂道:“难道是你,是你这小兔崽子?就凭你也能把我铁金刚弄死,哈哈——哈哈——”一时之间,管宁只觉心中热血上涌,再也顾不得一切,方待出手。

  哪知——那罗衣‮妇少‬突又“咯咯”娇笑起来,缓缓地说道:“我从一数到十,你要是还不死,我就随便你怎么样?”

  “铁金刚”大喝一声,放开管宁的衣襟,像个疯子似的扑到这‮妇少‬身前道:你数数看!”

  罗衣‮妇少‬淡淡一笑,轻轻说道:“一!”缓缓一掠云发:“二!”放下玉掌,一理衣襟:“三!”

  她笑声娇美,话声清丽,然而听到管宁耳里,却不知怎地,连管宁心中,都起了一阵难以描述的栗怵之感,忍不住机伶伶打个寒噤。

  “铁金刚”更是面色灰白,连退三步,退到桌旁,那罗衣‮妇少‬却已轻轻一笑,含笑着道:“四!”

  “铁金刚”突地大喝一声,转身抄起桌上的一柄长剑,劈空一剑,大喝道:“你数到十,我若还是未死,我便要将这屋子里的人个个杀光!”

  罗衣‮妇少‬娇笑道:“你要是安安稳稳地坐在椅子上,也许我数到‘十’的时候,你还能剩下一口气,可是你要还是像疯子似的这样暴跳如雷的话,只伯我还没有数到‘十’,你已经要倒在地上了。”

  她说话的声音仍然如此娇美,“铁金刚”大喝怒骂道:“你要是再说一句话,我就先把你一剑杀死,那时你就莫怪我‘铁金刚’没有拎香借玉之心——”罗衣‮妇少‬仍然娇笑着道:“你先解开衣裳看看——”噗哧又是一笑,轻轻道:“五!”

  “铁金刚”面色一变,一手握剑,却用另一只蒲扇般的巨掌,一把撕开自己的衣襟。

  灯光之下,只见这满身纵筋纠结,有如铜绕铁铸般的“铁金刚”的下腹前的一片铜色肌肤上,竟整整齐齐地印着一大一小,一深一浅,一黑一紫,两个深入肌肤的掌印。

  管宁目光动处,再也忍不住心中惊异,竟口惊呼一声,他无法想象这两个手掌印是何时印上的。

  转目望去,吴布云却仍垂着头,无动于哀,生像这一切事的发生,都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而那些肥胖的商人,黑衣瘦汉,华服老人,枯瘦僧人,此刻竟也仍然木无表情,那些彪形大汉,一个个面如上。“铣金刚”俯身望到自己身上的掌印,更是惊得如受雷击。

  只听到这间房子里的重呼吸之声,此起彼落。

  突地那罗衣‮妇少‬又自轻轻一笑,划破这沉重的空气,她竞又笑着说出:“六!”

  ‘‘呛啷’’一声,“铁金刚”手中的长剑,落到地上,他有如金刚股的身形也开始摇摇坠,口中喃喃低语道:黑煞手——黑煞手!

  …’紫手印…”

  罗衣‮妇少‬一双秋波,含笑望着这惊魂绝的“铁金刚”口中笑道:“七!”

  “铁金刚”一手扶着桌沿,一手按着腹,面上神色,倏青倏白,在这摇摇的烛火之中,难看已极,他挣扎着大喝一声,厉声道:是谁?是谁?我铁金刚有眼无珠,不识高人…”

  他走到管宁身前,声音已变得有如枭枭夜啼般凄呖,惨呼道:“难道是你?是不是你…”唉地一声,庞大的身影,推金山,倒玉柱,跌倒在管宁面前。

  管宁虽对这“铁金刚”大有恶感,此刻亦不为之耸然动容,呆呆地楞在当地,却说不出话来,耳畔内听得那罗衣‮妇少‬又自缓缓道:“你不要再问是谁了,反正这屋中之人,倒有大半以上可以举手之间置你于死地的。”

  秋波一转,在肥胖商人,黑衣瘦汉,华服老人,枯瘦僧人及管宁,吴布云身上一扫而过,又笑道:“你说是吗?”

  管宁只觉得心头一凛,忍不住又机伶伶打了个寒战,只见那些先前飞扬跋扈的彪形大汉,此刻一个个面色如士,呆如木地站在桌旁,望着地上不住呻的“铁金刚”刹那之间,管宁心中突地大生侧隐之心,对那罗衣‮妇少‬的如此冷酷,也不大起反感,他先前再也想不到这样高贵娇美的‮妇少‬,竟会有这样一副比铁还硬的心肠。

  突地屋角响起一声清朗无比的佛号,“阿弥陀佛!”

  接着一阵微风,烛火一播,窗格一响,身影一花,那罗衣‮妇少‬又自“格格”笑道:“想不到昔年一指残八寇,单掌会群魔的少林神僧‘无珠’大师,此刻心肠也变得如此慈悲,竞连个死人都不敢看!”地上挣扎呻的“铁金刚”突地低吼一声,缓缓爬起,连连道:“在哪里…无珠大师在哪里?”

  转目望处,那两个华服老人,手持旱烟‘仍在垂目而坐,他们身侧的枯瘦僧人,却已在方才那微风一道,烛光一摇,窗格一响的时候,飘然掠出了这间充满血腥气的屋子。

  管宁手掌一紧,紧紧握着拳头,他又一次经历一件奇事。而此事的发生,却是他身历其境的,此刻他心中既是惊异,却又羞惭,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吴布云为什么阻止自己出乎的意思,因为他此刻已知道这屋中,他原来看成是束手就缚,毫无抵抗之力的人,却都有着惊世骇俗的身手,令他奇怪的却是:“这些武林高人怎么会聚到一处,又为何又都讳莫如深?吴布云既然认得他们,却为何一直低垂着头,不敢说话。”

  他呆呆地思忖了半晌,只见这“铁金刚”挣扎着爬起一半身形,又“噗”地一声倒在地上,微微呻两声,‮腿双‬一蹬,再无声息。

  那些穿着皮衣的彪形大汉各自惊叹一声☆面上神色,亦自变得有如厉鬼般难看,而就在这刹那之间,罗衣‮妇少‬微启樱,说道:

  “八!”’一阵风雪,从方才被少林三珠之一,“无珠大师”掌风挥开的窗户中吹了起来。

  然后烛火飘摇,左面的一双烛火焰向外一飘,终于熄了。

  管宁虽然素来血气甚豪,但此刻放眼而望,只觉这间厅房之中,处处惧都弥漫着凄清幽森之意,忍不住打了几个寒噤,后便退两步,紧紧站到吴布云身侧,只见那罗衣‮妇少‬突地一掠云鬓,袅袅婷婷地站了起来,走到桌旁,拿起那三条内中是巨额银票的皮带,回睁一笑,道:“褚氏三杰,这些银子,你们难道真的不要了吗?”

  她将“褚氏三杰’’四字方一出口,管宁心中不一惊,“难道这三个肥胖的商人,正是称雄武林的草莽英豪呀,这三人的伪装本领的确高强,看他们方才那种颤抖害怕的样子,谁都会以为是真的!”

  这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守,而就在罗衣‮妇少‬话声方起,犹末说完的那一刹那,他却又听到吴布云在他耳畔轻轻说道:“明午前,妙峰山外,家老店相会!”

  他又为之一惊,转目望处,吴布云仍然低垂着头,再也不看他一眼,他无法明了吴布云这句话的含义,却隐约的猜到夜这厅房之中,一定有吴布云不愿见到的人,是以他才一直不敢抬头。“但这人是谁呢?竞使得这豪强的少年如此惧怕于他。”这间乡村客栈中的厅房本不甚大,然在这并不甚大的厅房中发生之事,却时时刻刻都有变化,就在管宁心中忖度之间,那三个肥胖的商人对望一眼,突地一起站起来,向那罗衣‮妇少‬躬身一揖,其中一个身量最高,也最为肥胖,穿着一身紫长袍,袍上沾有方才铁金刚一口浓痰的商人,诚惶诚恐地说:“夫人只怕认错了吧?小的们并不姓褚,更称不上是什么三杰,至于这些银子,是小的辛辛苦苦做了几年生意才赚得的,多蒙夫人将那强盗打死,就请夫人格之发还给小的们,小的们便感激不尽了。”管宁见了这个臃肿的身子,拙讷的言词,惶恐的神态,心中忖道:“只怕这‮妇少‬真的认错了。”

  却见那罗衣‮妇少‬口中长长地“哦”了一声,笑道:“你们不是‘褚氏三杰’吗?”

  秋波一转,似乎瞟了那黑衣瘦汉一眼,又自笑道:“那么就算我认错了好了。”

  这三个肥胖的商人,一起惶恐地躬下身去,若不是他们各有个凸凸出如珠的肚子,这一躬身,只怕头顶都要碰到地上了。罗衣‮妇少‬“噗哧”一笑,皓腕微扬,将手中的皮带,抛到这三个人的面前,又自笑道:“不过,我话可要说清楚,刚刚‘铁金刚’可不是我杀的,他身上的两掌,一掌是终南派的镇山法‘黑煞手’,另一掌却是‘太行紫鞭’的不传之秘‘紫手印’,冤有头,债有主,这‘铁金刚’就算是变成厉鬼,可也找不到我的头上。”

  这三个肥胖商人一面拾起皮带,一面口中唯唯称是,又道:“多谢夫人的恩赐,小的们就告辞了。”

  三个人一起旋身,方待举步。

  哪知那始终默默坐在一旁的闭目养神的黑衣瘦汉突地冷冷喝道:慢走。”

  只见他们面色突地一变顿住脚步,缓缓回身,惶声道:“还有什么吩咐?”

  那黑衣瘦汉冷冷一笑,道:“十年以来,你们三个倒发福了,那‘铁金刚’说的倒不错,你们生意一定做的发财得很,可是,你们难道连十年前的故人,都不认得了,只是你们纵然再胖上一倍,胡子刮的再光,老夫却还是认得的。”

  他话声方落,罗衣‮妇少‬立刻娇笑道:“原来我没有认错。”

  只见这三个肥胖的商人齐地一震,齐声道:“阁下认错了吧!”

  那黑衣瘦汉哈哈一笑,冷笑道:“老夫若不是为了你们三位,也不会到这客栈中来,也不会遇着今之事,三位只道我老眼昏花,已认不得三位了,是以连方才那无知的莽汉。不认识三位就是昔年名震大河南北的“黄河三蛟’,竟对三位横加屈辱,三位也忍受了下来。”

  他又是仰天一阵狂笑,接道:“方才别人见了三位发抖的样子,还只道三位真是怕了那无知莽汉,但是老夫却知道,三位方才发抖,不安,只是为了愧对故人而已,是吗?”

  他满脸笑容,张口大笑,只是这笑容与笑声之中,却没有半分笑意,只听得管宁骨悚然,心中不恍然,暗自忖道:“难怪他们方才颤抖之态倒像是真的,原来他们是见了这黑衣瘦老头坐在自己的身旁,是以才会发抖,不安,我若非亲眼目睹,真是难以相信这三个肥胖臃肿的人物,竟会是昔年名震西河的人物。”

  他突然想起那“罗衣‮妇少‬”方才所说的“褚氏三杰”又想到那“铁金刚”方才对这三人所说的话,心中不又自暗暗好笑,忖道:

  “这黄河三蛟此刻是改个绰号,叫做‘黄河三猪’倒恰当得多。”

  他看着这三个人的形状,再想想自己给他们起的绰号,不低低一笑,笑出声来,笑声方住,他只觉十数道厉电般的目光,一起到他身上,而那黄河三蛟“褚氏三杰”却突地一膛,哈哈笑道:

  想不到,想不到,岁月匆匆,倏忽十年,瘦鹗谭菁,却仍是眼利口利,不错,我兄弟与你还有旧账未清,你要怎地,只管划出道儿来吧!”

  这“黄河三蛟”果然不愧为昔日争霸两河的豪强之士,刹那间,这三个人满面仓俗之气,满身臃肿之态段商人,目光一凛,膛一,竞立刻恢复了昔年的剽悍之气,此刻三人一起放声狂笑,管宁只觉笑声震耳,竞有金石之声。

  瘦鹗谭菁面容骤变,哪知道“黄河三蛟”笑声未了,突地一起展动身形,候然数掌,向这终南掌门“乌衫独行”的唯一师弟“瘦鹗”谭菁前,双肋上下左右八处大挥来。

  管宁只听得掌风呼呼作声,人影飘飘飞,心头方自一凛,哪知身后房门突地“砰”然一响,他赶紧转身望去。

  那一直垂手站在门旁的少年“吴布云”此刻竟不知定到哪里去了。

  他惊呼一声,掠出门外,门外风雪漫天,夜深沉,似乎有一条淡然人影,在远处屋脊上一闪而过,身形之快,端的惊人。

  直到此刻,他还是无今夜为何会做出这些异常之事的原因,望着眼前深沉的夜愕了半晌,身后突地有一个雄浑高亢;有如深山雷鸣般的声音缓缓说道:“你那不辞而别的朋友,此刻走到哪里去了。”

  管宁骇然转身,只见那两个手持旱烟管,始终不动声的华服的老人,此刻并肩站在自己的身后,背门而立,四支炯然有光的眼睛,瞬也不瞬的望着自己,他呆了呆,呐呐地说道:“方才的话,可是两位老丈说的?”

  方才那句发自他身后的话,虽然说得极为缓慢平淡,却已震得他耳鼓嗡嗡作声,望着这两个老人干核瘦削的身躯,他”相信这两个会有那种高亢雄浑的语声。

  华服老人也似乎呆了呆,随即展颜笑道:当然是老夫说的,难道还有别人吗?”

  他神情冷峻,面目沉静,但这一笑之下,却让人觉得有一种和蔼可亲的温暖之意。

  管宁自入江湖以来,所遇的人物,不是奇诡莫测,便是高傲冷酷,陡然见着这种温暖和蔼的笑容,不对这两个老人起好感,立刻颔首道:“他此番不辞而别,实在也大出小可意料之外,至于他的去向,小可更不知道。”

  这两个华服老人一个较高,一个较矮,较高的老者笑容亲切和蔼,较矮的老人却是满面睿智之,前额物高,双眉舒展,但鼻带鹰钩,却让人看来带着三分狡态,只是这三分狡态并不显著而已。

  此刻他双眉微微一皱,沉声道:“你和他可是一路同行而来的?”

  管宁微一迟疑,点首称是,这老人双眉一展,又道:“那么他姓什么,叫什么?此番北来,是为着何事,你总该知道了。”

  他一连问了三句,管宁心中一动,忖道:此人对吴布云问得如此详细,难道他们之间,有着什么瓜葛不成?”

  一念至此,又想起吴布云方才的神态,便沉答道:“小可与他虽是一路同行,但却并不深,只知道他叫吴布云,其他的,小可便也无可奉告了。”

  他与那少年吴布云之间,虽无深,但在这半之间,却已互生好感,是以他考虑之下,便未将吴布云护送公孙左足求医之事说出来,只见这两个华服老人同时长眉一皱,低低念道:吴布云…

  那身材略矮的老人猛一举掌,侧旨道:“我说是他,你偏不信,如今看来,我的话可没有错吧!”

  另一华服老人长叹一声,沉声道:“这孩子…”

  突地袍袖一拂,一阵强劲无比的风声,“砰”地一声向后拂去,原来他们两人背门而立,左右两测,各自留出尺许的空隙,此刻有一条人影想从这门旁空隙之中掠出,他头也不回,眼也不望,就这袍袖一拂之势,却已将那妄想夺门而出的肥胖人影挡了回去。

  刹那间,只听得一声惨呼,一声娇笑,那罗衣‮妇少‬娇美的声音笑道:“我叫你不要碰到我身上来,你不信。”

  接看又是二声惨呼,这罗衣‮妇少‬又自娇笑道:“终南黑煞手,果然吓煞人,我说潭老先生呀,这地上的四具死身,可都是你打死的,你快点想想办法把他们弄走呀。”

  管宁心头一凛:“难道这片刻之间,‘黄河三蛟’已被全部打死。”

  一念至此,他忍不住伸长脖子向内望去,只见厅中那张八仙桌子,此刻早巳翻倒,桌子的两以蜡烛,却不罗衣‮妇少‬身后的那青衣小婢拿在手里,六个反穿皮衣的彪形大汉,满头大汗,满面惶恐地站在墙角,罗衣‮妇少‬面带娇笑,和那“瘦鹗”谭菁对面而立,而就在他们脚下却倒卧着“黄河三蛟”和那“铁金刚”的四具尸身。

  风雪从管宁身后吹到他背脊上,他只觉这刺骨的寒意,越来越重,暗叹一声,退后一步,眼前突地掌影一花,一支枯座的手掌,已向他面打来。

  这一劈掌虽然大出他意料之外,但掌势却来得极缓。

  他大惊之下,举掌一架,目光动处,却见这一掌竟是那较矮的华服老人向自己击出的,不喝道:“老丈,你这是干什么?”这老人嘴角微微一笑,掌到中途,突地一轩,绕过管宁的手掌,切向他肋下,管宁剑眉一轩,同时沉掌,掌势下切。

  哪知老人突地“哈哈”一笑,手掌一翻,电也似地刁住管宁的手腕,沉声道:“你是谁?是谁的门下?明明是个富贵少年,却如何要乔装成低三下四之人?”

  这老人好锐利的目光,一眼之下,便又看破管宁的身份。

  管宁轩眉怒道:小可行事如何,又与阁下有何干系!”

  语声方了,他只觉自己手腕之间,其热如灸,这老人刁着自己的手腕,竟突地变成一圈刚由烈火中取出的钢箍。

  他猛一咬牙,忍受着这几乎令人难以忍受的滋昧,暗中将自己体内的真气极快地调息一遍,只听那老人冷冷道“你与老夫虽然无关,可是你那朋友与老夫却是大有关系。你与他之间,到底是否有所图谋?他此刻去了何处…”

  他冷然说到这里,语气倏然一顿,目光也随之一变,似乎吃了一惊,凝神向管宁望了两眼,突地测首向另一老者道:“大哥,这少年武功虽不高,但却竞有‘引归宗’之力,我此刻手掌上的功力,竟被他引却大半,大哥,你可知道,当今武林之中,还有哪一门派有这种内家的心法。”

  要知道管宁此刻武功正如这老人所说,确不甚高,但他所修习的内功却是武林中失传已久的心法,再加上他正值年轻,这老人若是与他拗手过招,管宁万万不是敌手,三五招内,便是落败,但这老人此刻与他用内力相较,却未见能占有断然倒的优势。

  这两个华服老人乃是“太行山”一脉相传的“紫靴”五派中仅存的两位长老,其辈份尚在当今名扬天下的太行掌门人“太行紫靴”公录真人之上,江湖上提起“太行双老”乐山老人和乐水老人来,很少有不肃然起敬的,此刻与一个弱冠少年互较内功,竟有如此现象发生,此等大异常情的事情,自然使得这以睿智名闻天下的“乐水老人”也难免为之吃惊。

  身材略高的“乐山老人”双眉亦自微微一皱,沉声问道:“真的?”

  缓缓伸出手掌,向管宁腕间搭去。

  哪知道管宁突地大喝一声,拼尽全力,手腕一反,一抖,那“乐水老人”竟在他疏忽之下,被他挣脱。

  这“太行双老”不齐地面色一变,齐地一喝。  WWw.IJsXS.CoM 
上一章   失魂引   下一章 ( → )
《失魂引》精彩绝伦,是古龙耗费无数心力并历经数次思想斗争后才码出的,极速小说网提供失魂引最快更新全文阅读.致力最快速更新失魂引的最新章节,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