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速小说网提供沉沙谷最快更新全文阅读
极速小说网
极速小说网 科幻小说 校园小说 都市小说 架空小说 短篇文学 言情小说 重生小说 仙侠小说 综合其它 玄幻小说 乡村小说 同人小说
小说排行榜 历史小说 官场小说 灵异小说 耽美小说 军事小说 总裁小说 推理小说 穿越小说 经典名著 竞技小说 网游小说 武侠小说
好看的小说 都市百美 伊底帕斯 家人宴客 家庭传奇 呆瓜阿福 妖女榨汁 罪恶进行 永乐仙道 碧栬江湖 人间仙境 热门小说 完本小说
极速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沉沙谷  作者:上官鼎 书号:1902  时间:2016/10/5  字数:27909 
上一章   ‮堡波伏云风 章二第‬    下一章 ( → )
陆介万万没有料到“黄方伦”竟是武林三英中的人物,他心中感到一阵迷糊,真分不出是喜悦还是害怕。

  “是他?…竟是他?…”

  他喃喃自语,竟忘了身在酒肆,那镖师惊问道:“怎么?老弟你识得黄方伦?”

  陆介陡然一震,支吾道:“没有,没有,我…觉得这…名字好。”

  那镖师奇异地望了伙伴一眼,陆介已带着醉意跄踉付账,走出了酒肆。

  天色渐渐暗了,荒野官道上没有一个人影,陆介扯开襟幅,任凉风拂着他火热的膛,白天那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情景又印入眼帘。

  山风吹着,他站在石岩上,呆望着丈外地上的尸身,霎时之间,他的血像是冻结了,口中像是着一块大石头,得他透不过气来,过了半晌,他突然意识到:“呀!我杀了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幽香冲进他的鼻子,一只温暖的手轻轻从后面替他除去了脸上的蒙巾,他一回头,正碰上那一双清亮的大眼睛。

  那真是值得记忆的一刹那,那个女孩子瞪着眼睛,稚气中带着一种奇怪的严肃,似惊似怨地看着他,他像是鼓足了勇气,又像是极其自然地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费力地道:“我——我不该,杀了他。”

  于是他偷偷看她的脸色,她凝视着地上的尸身,小嘴出一个动人心扉的笑容,然而,霎时之间,两滴晶莹的泪珠顺着那苹果般的小脸颊落了下来,一滴落在石地上,另一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感到一阵激动,紧捏着她的手,反复他说道:“我不该杀死他,我不该杀死他…”

  她大声叫道:“不——不!”

  他看了看她的脸孔,用力摇着头:“我不知道…”

  突然她倒在他的怀中大哭起来,他不知所措地,让开也不是,闪躲也不是,一阵慌乱的结果,反而紧紧地抱住她。

  他诧异地想着:“她不是说被这师兄得走头无路吗?怎么又哭得这么伤心?”

  微风吹起她的秀发,轻轻地拂他的下颚,一种非兰非麝的清香散发在空中气中。

  怀中的女孩子稚气地把眼泪揩在他的肩膊上,悄悄地抬起头来,蓦然之间,那双红红的大眼睛下绽开一个娇丽的笑靥。

  他有些迷糊,于是也跟着一笑,怀中的姑娘却悄声道:“咱们快走吧。”

  他看了看地上的尸身,轻叹一声,抱着小姑娘,牵着那两匹马,心不在焉地走下山坡…

  他心中一直想不通的是:“干么她又哭又笑?…她笑起来,那模样真好看。”

  “我真不明白,我杀她的师哥,她究竟是喜欢还是气愤…”

  然后他自作聪明地判断忖道:“也许都有一点儿。”

  直到走下了山坡,他才想到大白天抱着这么一个年轻姑娘实在不妥,低头一看,这女孩子竟蜷伏着睡着了,小嘴角上挂着安慰的微笑,睫上还留着泪珠哩!

  陆介沉醉在这些思维中,马蹄有规律地敲在地面上,他不时下意识地抖出一鞭,“噼啪”之声在恬静的夜中清越地送出去。

  于是他接着想下去…

  他抱着怀中的小女孩,牵着两匹马,一直走回到路上斜停着的车厢,幸好这一路荒凉,并没有碰到行人。

  等到他把马车修好,开始扬鞭发动的时候,车中的小姑娘才算醒来,她有些惊慌地自言自语:“咦,这是什么地方?”

  立刻,她发现这是在那辆马车中,于是她掀开门帘,悄声道:“喂,大…大哥,咱们这到哪儿去啊?”

  陆介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回答道:“当然是到水口去啊。”

  那小姑娘想了想,喜孜孜地道:“你这人真会装,那么好的武功却假装赶车的,我瞧你必是高人弟子…对啦,你叫什么名字?”

  陆介道:“我叫陆介。姑娘你呢?”

  “我叫姚畹。你还没说你是什么名门弟子呢?”

  陆介听她喜意盈然,似乎对师哥之死早已忘怀,心中不有些轻松的感觉,笑道:“不瞒姚姑娘说,我连师父姓什么都不知道呢。”

  姚畹轻摇着头道:“不可能,不可能,你别骗我。”

  陆介道:“真的我不知道师父的来历,你到了水口之后,就…”

  姚畹抢着道:“我哥哥就在水口,只要我到了哥哥家里,哼,师父追来我也不怕。”

  陆介道:“你哥哥是谁?”

  姚畹像是十分骄傲地瞪眼道:“你不知道‘伏波堡’主姚百森?”

  他没有说什么,只用力抖出一鞭。

  车到水口,毫不费力地找到了“伏波堡。”

  伏波堡依山而建,墙高三丈,气势极是雄伟,陆介看着姚畹下了车,快活地跑上前去敲门。看门老头一开大门,喜叫道:“呀,小姐你回采啦!”

  姚畹回过身来,同陆介招手;但是她发现陆介正凝视着天空,脸色有如罩了一层寒霜。

  姚畹不大是奇怪,忍不住叫道:“喂,陆介。”

  陆介的目光从“伏波堡”屋顶角上一支小旗上缓缓地收回,姚畹原想说什么的,见了他那模样,不止住了。

  陆介一瞬不眨地望着她,使她感到一阵心慌,她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脸色变得这么难看,她轻轻退了两步,张口说了声:“谢谢你,再见…”说完立刻退缩到门里面,看门老头惊异地望了望衣着楼褴的陆介,“碰”一声,关上了门。

  姚畹不解而略带害怕地从门中瞧去,只见陆介抖着马鞭滚滚地去了。

  “得得”“得得”…

  马蹄响着,车轮毅毅作声。

  陆介的思维回到现实,他茫然望着黑的地平线,轻声自语:“那旗儿,那旗儿,一点也不错…难道‘伏波堡’竟是毁我家园的点儿?那么——”

  他眼前浮起那娇丽而带稚气的面孔,乌黑的大眼睛中闪动着人心魄的光彩。

  “唉…”他烦恼地轻叹一声,敲了敲脑袋,自忖道:“还有十一天,等师父回来,就一切都能知道了。”

  陆介的车子一回到“福禄客栈”立刻被人围拢住了,那些人虽然一窝蜂般涌了出来,但是可怪的是并不喧嚷,带着奇异的脸色,齐齐望着陆介。

  陆介冷冷地环视了一眼,静待他们开口。

  那马胖子挤鼻弄脸地搞了好半天才算开口道:“陆小哥一路没——没事?”

  陆介木然摇了摇头,霎时周围群众嘈杂声起,议论纷纷,陆介仍然耐地缄默着。

  “你可知道神拳金刚昨天吩咐下来,一个背上绣着梅花的姑娘乃是他师门逃犯,要俺们发现了立刻通报,你却专送她逃走,岂不…”

  陆介用力点点头,表示早就知道了。

  马胖子道:“你路上可碰上那神拳金刚?”

  陆介摇头道:“没有!”

  胖子大声道:“告你一事,那神拳金刚得知你驾车送那姑娘之后,急急忙忙赶将下去,哪知,嘿,在路上竟让人给宰啦!否则——你这场祸事可大了。”

  陆介仍是点了点头,马胖子觉得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了,干咳了两声,走回栈房,众人也七嘴八舌地散了。

  陆介把车停放在街角上,也走进了栈房。

  十天的日子,一晃就过了。

  夜里,陆介躺在上,但是满耳是窃窃私语,而且谈的仍是他,有的人说他透着古怪,有人说他鸿运齐天,也有的说他不识好歹,还有几个不干不净他说他是为了看人家姑娘生得漂亮才舍命相送…

  他气闷地起,悄悄走出栈房,天上明星荧荧,街上一片寂静。

  他拖着自己瘦长的影子,从街心踱到街角,他想:“陆介,你真是一个冷血石心的人吗?你的赤子之心随着那一把火烧去你的家园,你的一切随大火而去了吗?”

  他茫然爬上自己的车厢,懒散地靠在坐椅上,缓缓闭上了眼。

  蓦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却停在他的车旁,他凭听觉估计,至少有四五人。

  他隔着门幕,听得一人道:“方兄,那华山的黄方伦死得着实古怪。”

  另一人道:“黄方伦出道较早,江湖上万儿虽大,却未见得尽得华山凌霜姥姥的真传,小弟前年碰过他一次。”

  只听又一人道:“听说黄方伦死状似为最上乘的先天气功所伤,据小弟所知,自昔年北一役,武林各派华无一生还之后,似乎再无人能有这等气功。”

  原先说话的人道:“以小弟愚见,杀黄方伦者,不是少林传人就是全真弟子,昔日天下擅此绝顶气功者仅少林天一大师及全真青木道长二人而已。”

  车厢中的陆介陡然吃了一惊,暗忖道:“师父他老人家正是道家全真,难道就是——”

  陆介连忙专心听下去,只听一人道:“你们猜猜看,崆峒派会派哪个弟子前来?”

  一人答道:“我猜必是‘神龙剑客’何摩。”

  另几人也附和道:“何摩下山出道不到三个月,却连败陇南‘天全教’四大堂主,只怕要算崆峒近十年来第一高弟子。”

  先前答话的道:“据何摩力挫‘天全教’白虎堂主的情形看来,何某的剑术分明已达剑气吐自如的地步,这个连小弟亦觉不如。”

  另几人笑道:“方兄何必过谦,九华派‘火文剑’方平的万儿天下谁人不知?”

  那人却道:“不是咱们夸口,就凭咱们四人再加上崆峒何摩,那‘伏波堡’就算是龙潭虎,好歹也叫它冰消瓦解。”

  陆介听得“伏波堡”三字,心中一震,身子一个不留神,发出“吱”的一声。

  “谁?谁躲在里面?”

  陆介心一横,索扯开门幕走了出来,只见车旁共是四个汉子,那四人盯着他,怔了一怔,忽然齐声恍然笑道:“阁下想必是‘神龙剑客’何兄了,哈,何兄端的称得上神龙不见首尾,原来早就在车中等俺们了,俺们还在等何兄哩。”

  陆介不由大吃一惊,作声不得,那四人中一个高个子已开口道:“在下点苍吴飞,这位是九华方平。”

  陆介瞧那方平年约二十上下,剑眉虎目,极是雄壮,方平向他一揖,他一时不知怎么是好,只好也回了一辑。

  那点苍吴飞续指着左边一个白衫少年道:“这位是吕梁派‘散手书生’龚百安。”

  那龚百安儒衫青巾,长得俊美潇洒,对陆介一揖道:“何兄英名久仰。”

  陆介只得又还了一揖,吕梁又指着右边一个豪汉子道:“这位是雁的‘铁蛟龙’温嘉,前天在皖南大演身手,空手败了江南绿林总舵手,你们多亲近。”

  那温嘉大笑道:“吴兄莫要往我脸上贴金,哈哈——”

  陆介见这四人个个年纪轻轻,却是个个太阳隆起,神光人,心想:“这几个全是名门高弟,看来都是内外兼修的好手,不知…”

  蓦然“伏波堡”三字飘上他的脑海,他忖道:“他们既把我认成什么何摩,我就索冒充一下,瞧他们去‘伏波堡’干什么?”

  一念及此,他口道:“小弟路上来也听到有人谈起‘神拳金刚’被人击毙的事,这一下子,武林三英的其他两个怕不肯甘休。”

  “铁蛟龙”温嘉道:“黄方伦我会过,这人仗着他师门威名,挤身武林三英之列,其实真功夫比三英中老大老二要差多了,这一下,只怕老大和老二说不得要设法查凶报仇的了。”

  陆介像是有那么回事地点了点头,道:“伏波堡的姚百森堡主这人似乎有点…”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住,等人家接下去说,因为他只从姚畹的口中得知姚百森的姓名,其他一概不知。

  果然那九华“火文剑”万平接口道:“这厮的确有点深藏不,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有多大功夫。”

  吴飞点头道:“有的人说他功力卓绝,脾气怪僻,也有人说他极是仗义疏财,暗中救助朋友,不过这人委实透着古怪。”

  陆介一面装着点头点脑,一面用心聆听他们的每一句话,因为他要扮演那何摩,就得先摸清这些人的关系和企图。

  “散手书生”龚百安道:“要不是为了那…有关咱们五派师门大事,咱们和姓姚的素不相识,也不去架这梁子了。”

  陆介抢着应了一声:“是呀!”

  心中却是猛然一震,龚百安说的“那…”却没有说清楚“那什么”心忖道:“大约这龚百安所含糊的那什么就是这其中的关键了。”

  那点苍派的吴飞道:“咱们既是到齐,这就开始行动如何?”

  散手书生道:“如此最好。”

  雁派的“铁蛟龙”温嘉道:“咱们请何兄发号施令。”

  吴飞拍手道:“在下也是这个意思。”

  陆介一听大急,心想自己若要主持此事,只怕立刻就得出马脚,连忙道:“小弟何德何能,岂敢有僧。”

  九华派“火文剑”方平道:“何兄剑挑‘天全教’四大堂主,这分武功豪气,俺们佩服得很。”

  陆介大声道:“不成,不成,我看还是请方兄主持来得恰当。”

  方平正要推让,陆介忙抢着道:“方兄不可推辞,瞧天都快亮了。”

  方平瞧出破绽,一急之下施出全力,呼呼两声,已从温嘉身旁超过。

  温嘉吃了一惊,暗道:“这何摩好俊的轻功。”

  当下无形之中,脚程逐渐加快,赶了几丈,抬目前看,只见“何摩”已和吴飞奔得首尾相接。

  陆介猛然想起不宜过分显,连忙放慢了一些,和龚百安并肩而奔。

  陆介心中暗忖:“这几人端的个个身怀绝学,全是名门高手,倒不知夜探伏波堡究是何为?瞧他们倒像是早就约好了哩。还有那真正的何摩要是待会儿来了的话,只怕要不知所云。”

  这几人轻功展将开来,在短时程内瑞的疾逾奔马,足足奔了大半个时辰,地势陡高,伏波堡已隐约在望。

  陆介见几个人轻功虽佳,但这一程急奔,脚程已渐渐缓了一些,而陆介如均匀地呼吸着,不即不离地跑在吴飞的后面,他暗暗忖道:“师父他老人家的这手‘御风换气’端的神妙,我若这样跑下去,就算再跑上几个时辰又有何妨?”

  五条人影飞也似地腾跃在山石上,借着巨岩的掩蔽,一会儿就到了堡前。

  黑夜中,伏波堡雄伟的建筑物便更显得庞然可怕,众人不约而同地突然止步。

  方平轻声道:“这正是前门,何兄就从此入,咱们分散。”

  说着从怀中掏出五个烟火筒,交给大家道:“不管发现珍藏室没有,一律到前庭会合,遭强敌遇险则放烟火,咱们走!”

  陆介望着他们四人如四缕轻烟一般滚向左右而去,一时仰望着蔚然的围墙,不呆了一会儿。

  蓦然,一股风声从后面直袭过来,陆介虽然只与人过一次手,但是,十年来朝夕不断的苦练,使他具有异常的敏捷反应,他身形向左一转,看也不看地反手抓出。隐约中看见是一个蒙面的黑衣人,那人一翻腕,续击下来,劲风之强,如刀如剪,他轻嘿一声,掌中吐劲,“啪”的一声,他身形微晃。

  那人却是借势一个跟斗倒翻而出,霎时没入黑暗之中。

  陆介一怔,发觉手中多了一个圈纸卷儿。

  他不解地摊开纸团儿,藉着星光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歪斜的字:“切记!”下面写着:

  “甲、双手合拢。

  乙、拇指一外一内。

  丙、相互旋转,双掌互击。

  丁、回答:“在下柳上山清,一外一内一条心,占龙。”

  陆介不看得莫名其妙,心想:“这是什么啊?难道那蒙面人把这给我,要我‘切记’?”

  他反复看了两遍,仍是不得其解,抬头一看,时辰不早,他把纸团朝怀中一,蛇行鹤步地潜到伏波堡围墙边,他长一口真气,身形不徐不疾地缓缓升了起来,刚刚达到墙顶的高度,他身形忽地一斜,贴着墙上的阻障物翻入了内院。

  陆介这手轻功说不上快,但是妙就妙在“不快”两字,天下轻功莫不是讲究轻灵快捷,但像这种轻功却能一丝衣袂之声都不发出,使人绝难发现,陆介此时功力虽仍未臻炉火纯青,但凭这手身法已足以睥睨武林了。只是他自仍不清楚,因为他到现在连师尊的姓名来历都不知道,自己更不知道自己所学的武功究竟有多高了。

  陆介像失去重量一般飘落伏波堡内,他四周看了看,果如那方平的师父“蓝石翁”所料,四面的布置和地图上画的差不多,陆介一面感佩,一面悄悄绕过一丛花圃。

  前面黑暗得很,陆介不有一些紧张,他换了一口气,像一片枯叶般轻轻跨出一步,蓦然——

  黑暗中人影一晃,一条黑影如鬼魁一般闪身而出,陆介心中一震,闪电般把跨出的腿收了回来。

  那人手臂一动,一道光华盘绕一匝,敢情那人是抱刀而立。

  黑暗中,那雄壮的大汉抱刀而立,刀光森森然,月光映在其上,放出一闪一烁的白光。

  陆介收回跨出的右足,猛然那大汉刀子一振,沉声喝道:“这位大哥…”

  陆介猛可一抬眼,瞥见那大汉满面紧张之

  耳畔却听到那大汉低沉的声音接着道:“敢问老大是上什么路的?向外向内,有点无占?”

  陆介一怔,心中暗道:“这儿规律真多,嘿,瞧这厮模佯分明是盘我的切口了,这倒如何是好…”猛然一个念头一闪,陆介暗忖道:“原来如此——”当下双手一合,拇指一外一内,相互一个旋转,“啪”地轻脆互击一掌。

  那大汉大刀一扬,陆介沉声道:“在下柳上山清,一外一内一条心!占龙!”

  那大汉霍地收下大刀,恭声接口道:“占虎!”

  陆介微微一笑,心中暗忖道:“嘿,这叫做千载难逢,这样子混进去再好也没有!”

  思索一定,挥了挥手,大踏步走去。

  那大汉见对方切口答得不错,不再有疑心,反手收刀,又闪在那大树后。

  陆介顺着路途走下去,前面黑幽幽一片,徒然“嗤”的一声微响,陆介内力深厚,入耳辨得那是夜行人衣袂破凤之声。

  心中一动,不再迟疑,闪身隐在一株大树下。

  果然不出所料,“呼”一声,一条人影从左侧窜了出来,左右一阵子张望,略一停步,又如飞而去。

  陆介等地去了约摸五丈开外,一长身形,跟随而去。

  前头那人轻身功夫相当高明,陆介几次几乎被他抛开,连忙足真气,稳稳吊住梢子。

  一面奔跑,一面心中忖道:“这家伙鬼鬼祟祟的,分明是要和伏波堡作对,但伏波堡这等森严的戒备,不知切口怎能入内?”

  这一点陆介百思不得其解。

  沉间,那人身形陡然一顿,闪身闯向左方!

  陆介小心翼翼,赶忙跟着停下身来,潜行在一堆青草之后,藏好身形,拔开一线,向外窥探。

  却见有四个汉子坐在不远前一株大树下。

  陆介此时内力造诣已然相当深厚,黑沉之中,仍然能够清楚看清这厢的情形:只见方才那个在前奔跑的人一步跨到另三人前,盘膝而坐,对左侧一个背面对着自己的人摆了摆手,黑暗中,陆介辨得分明,那背对着自己的汉子缓缓开口道:“喂,老三,有什么收获?”

  那方才奔来的大汉恭恭敬敬的点点首,答道:“大哥,这倒是奇了。”

  那老大似是生很急,抢口问道:“什么,什么奇事?”

  那老三一口气,低沉沉地道:“大哥,南方的罗立三罗老大你认识吧?”

  突然坐在右首一个年约四旬上下的中年文土打扮的口说道:“老三,你说是罗立三?”

  那老三颔首道:“可不正是他,二哥,你知道?”

  蓦然,那四人中一直尚未开口的一个中年剑士模样的人猛可轻吼一声,身形原式不动,竟自飘起五尺,一掠之下,口中轻声疾道:“什么人?”

  暗伏着的陆介吃了一惊,他满心以为这家伙已发现了自己的行迹,一惊之下,便想后退。

  蓦然,那剑士双掌一分,一撤之下,四周树叶一阵子翻飞,但敢情这家伙用的是柔劲,并没有发出声音。

  劲风处,黑暗中沉沉无声。

  那刻士身形一掠,始终仍是盘坐之式,在空中滴溜溜打个弧形,又自落回原处。

  黑暗中陆介暗暗吃了一惊,忖道:“这个中年文士功夫竟是如此高深!嘿,单瞧他这一手‘八步赶蝉’,竟是锻炼至可以在空中打圈的地步,乃可断知必悉昆仑高手。”

  耳旁只听那四人道:“老四,怎么啦?”

  那老四摇摇首问道:“三哥,你方才来时,有没有让人家吊上?”

  那老三哼了一声道:“什么?吊梢子?哼,这倒没有!”

  陆介心中暗暗一笑,心中奇道:“方才我也分明听得右方‘吱’了一声,那老四好俊的身法,差点吓我一跳,但仍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什么人有这等身法?”

  他猜得不错,森森树荫中,不只陆介一人隐伏着,在树梢上也有一人,小心翼翼地窃听着。

  那老三想了想又道:“二哥,那罗立三罗老大,哼哼,他不够朋友,昨夜孤身双剑入堡,结果——”

  老大子甚是急躁,急口道:“怎么?”

  老三声音一沉,冷冷道:“直着进来,跛着出去啦!”

  “啊!”是那老二惊呼的声音。

  老三咳一声又道:“不过这家伙,总算他有种,临行前尚独剑连挑伏波堡三道关卡,连那什么金梭辛云辛总管也给他毁啦!”

  老大沉声“嗤”了一声说道:“什么话?姓罗的自今保管不会再在江湖上闯了!”

  蓦然,那刻士打扮的老四开口道:“三哥,真有你的,伏波堡这等戒备,你仍能进出自如?”

  那老三干笑一声道:“说来惭愧,我今倒是捡了一桩便宜哩!”

  老大奇道:“什么?”

  “左堡三道卡子个个给人吹了灯!”

  老三他说道!

  黑暗中,陆介不由打了一个寒噗,他一年来混迹车马之间,江湖隐语尚知一二,他知道所谓“吹灯”便是挖眼珠的意思。瞧那老三说三道卡子全被吹了灯,嘿,那起码也有十个人遭罹惨祸,那是谁下这等毒手?

  “嘿!”老三干笑一声,接口又道:“是以我捡了便宜啦!”

  黑暗中,沉默了一阵子,猛可是那老二的声音道:“老三,罗立三是毁在什么人手上?”

  那老三冷哼道:“我是今早遇上罗老大,他吐吐不说,后来问急了,才知道,伤他的乃是——”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老二忍不住,疾声道:“谁?”

  老三倒口气,闷声不语,猛然开口叫声:“一剑双夺震神州,查汝安姓查的。”

  黑暗中猛可一阵暴响,一条人影冲天而起,百忙中,还沉声“嘿嘿”一阵长笑,含劲而发,声震云霄!

  那席地而坐的四人一齐大吃一惊,四人都是江湖高手,“呼”的一声立起身来,突然左侧丛林中黑影一晃,一条人影如飞而去。

  这一下更是仓促,急切间再也顾不得,哗啦啦但闻花树枝叶一声暴响,后起的人影竟自渺去。

  四个兄弟面面相觑,他们可料不到这区区花丛四周竟还伏下两个高手,而自己四人一无所知,这个跟斗可真是栽惨了。

  那个老四放开握着剑柄的右手,长喟道:“伏波堡果是卧虎藏龙之地,咱们认栽了!”

  说着当先走出丛木。

  其余三人可不是心凉已极,一念微转,也都随着走出花丛,这且不表。

  却说那第二条人影暴出,自然便是陆介了。

  陆介方纵出丛木,一掠而出,却见前方人影已渺,陆介猛吃一惊,暗暗忖道:“师父说我这式‘一泻千里’身法虽然不求美妙,但速度却奇快无比,方才我情急之下施出,比常自是更见功夫,可是那人却似比我更快,连他人影都瞥不着。”

  别看他平沉默寡言,这时却是急加星火,一跺脚,身形真个有若一条轻烟,急奔而去。

  边行边忖道:“一剑双夺震神州?方才那四个昆仑的人只这么说。”

  他自己再一次询问自己,敢情他认定方才那四人是昆仑高弟。

  “啊!查汝安?姓查是对的,怎么,怎么我那半截玉环上——玉环上刻的是查汝明?”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陆介身形可并不丝毫缓慢,猛可他瞥见左侧树丛中人影一闪,赶紧一折身形,硬生生向右移了数尺。霎时间,但觉劲凤之声大作,距离甚近,已然及体,陆介料不到对方身手如此之快,大吼一声,左臂自肩猛可一塌,右臂一翻反手招出。

  “呼”一声锐响,这一下强撞强,硬对硬,陆介陡觉身形一零,努力气横技半尺,才站定下来。

  仓促间急忙偷眼瞧那偷袭者时,却见那人轻啸一声,反身疾走。

  陆介何等自力,一扫之下,断定这人正是那一剑双夺震神州查汝安,吃了一惊,心中暗暗忖道:“这姓查的好快的身法,一瞬间躲在这树丛中,难怪我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心中沉,口中却叫道:“喂!”

  诸方出口,那查汝安身形却丝毫不留,一掠而过。

  陆介大急,猛一口真气,双足相一剪,疾飞而过,呼呼两声,一个疾,竟然落在查汝安面前。

  查汝安似也吃了一惊,一顿足,收下步来。

  陆介抱抱拳,沉声道:“敢问阁下是姓查吗?”

  查汝安一怔,点点头,心中却惊忖道:“这陌生少年好纯的功夫,可不知他是友是敌…”

  陆介口气,平静一下紧张的心,又造:“阁下大名可否见赐?”

  查汝安双眉一挑,冷冷笑道:“这位兄台,你是存心盘审在下来着?”

  陆介手,摇了摇头,忍怒道:“阁下不必误会,小可——小可实有难言之隐。”

  查汝安又是一怔,没好气地道:“在下查汝安。”

  陆介哦了一声,开口又想问话。

  查汝安似是甚为不耐,疾声道:“这位兄台可是打何处来?夜闯伏波堡有何重事?查某要务在身,阁下请吧,在下失陪。”

  说着双足一点,一纵掠过陆介,如飞而去。

  陆介怔了一怔,正想相拦,那查汝安已然远去,急忙中高声道:“等一等!”

  查汝安头也不回,一溜烟飞过、姜时隐在重重黑暗中。陆介身子方待纵起,又自废然忖道:“算啦,人家不愿见我,唉,查汝安,怎么——怎么只相差一字?”

  想着想着,不由伸手入怀,探出贴身放着的一枚玉环,在月光下仔细观着。

  却见这玉环乃是半截,只有一个半圆,但质料恁地高贵,古玉莹莹然,暗淡光滑似有一层淡淡的光华包在其外,其上花纹斑然,入眼便知并非凡品。

  陆介仔细瞧着玉环中央,端端刻着三字:“查汝明”

  他始终不明白这三字是什么意思,像名字又像是一句短句,今偶而听说一个人叫查汝安,那么这“查汝明”大概也是一个人的姓名了。

  这一点发现,陆介倒并不怎么重视,沉半刻,心中思起伏不定,头脑烦杂一片,猛可他一顿足,狠狠忖道:“管他的,是人名也罢,总之,和这什么一剑双夺震神州查汝安必定有着关连。”

  这一点本来是再简单不过的想法,陆介想到这里,聊胜于无地下了这个决定,总算定下心来。

  过了片刻,他突然想起了此来的目的,自己好不容易混入堡来,竟自平白耽搁了这久,想来那龚百安等人已必各想办法入堡了。

  心念一定,不再耽搁,陆介长身一望,那伏波堡的前厅距此尚不太远,于是身形一纵,如飞奔去。

  来到近处,只见那前厅是一座极大的建筑物,尤其是厅前一段园地,更是空旷得紧。

  陆介停下身来,四下打量一下,已知龚百安、方平等人都尚未到,突然他心中想起一事,忖道:“这伏波堡这几是怎么回事?个个堡中人物都是刀出鞘,箭在弦,戒备森严,而且气氛多少地透出一股子古怪,那方平曾说是为了什么而来的,可惜我没有听真。啊,对了,那查汝安不知是否是前来和伏波堡作对的?”

  想到这里,陆介不由暗暗着急:“假若果是如此,查汝安可不是好惹的,功夫之强,方才我和他对一掌,多少还吃了亏,姚家不知——唉!不知有否能人?”

  其实他和伏波堡素昧平生,非亲非故,而且此行还是来打探人家隐密的,但不知怎的心中对堡中却始终系有若干的关心。

  正思索间,呼的一声微响,陆介陡然惊觉,“刷”的一个反身,只见花丛中人影一闪,连袂走出两人来。

  陆介认得,正是吕梁的散手书生龚百安和点苍的吴飞。两人快步走出,见陆介已到,笑笑道:“何兄好快足程!”

  陆介谦让一番,那龚百安匆匆道:“伏波堡果然是卧虎藏龙之地,单说堡中守卫的人士,个个都是身手矫捷,反应灵敏,小弟真还差一点被他们困下呢,方才在后边才遇着吴兄。”

  陆介点点头,龚百安又问道:“吴兄!你一路进来可也是连逢劲敌?”

  吴飞点点头,微笑道:“是啦,何兄从正门攻入,想必更是困难了吧?”

  陆介含糊应了一下。

  正在这时,厅顶上人影一闪,陆介眼尖,已看明乃是雁的高手铁蛟龙温嘉,只见他一个起伏,落下地来。

  龚、吴二人上前去,陆介只见温嘉鬓角见汗,微微气,口中连连说道:“好险!好险!”

  吴飞皱皱眉,温嘉口气平定平定太急促的呼吸,才道:“兄弟碰见了那什么神笔王天,竟在堡中权充守卫——”

  他话未说完,龚百安已惊道:“什么?王天?”

  温嘉点点头,接口说道:“兄弟本不是王天对手,疾战中突然有一条人影在圈外一闪而逸,王天立刻舍下我追去——”

  龚百安和吴飞早已惊得说不出话来。

  温嘉顿一顿才道:“王天这等人物都到伏波堡来听差,那姚百森必是盖世奇人啦!”

  一阵阴影一齐罩过龚、吴两人的心田,寂静中,听那温嘉急促的声,陆介不由暗暗笑道:“亏你们这一个个硬闯进来,瞧累成这样,我只是两句话便大大方方走人。”

  大家沉默了一下,吴飞咦了一声道:“怎么方兄还未见到?”

  他话未说完,猛可东方“嗤”的一声,一道蓝焰冲起,到达相当高度,轻响一声,爆炸开来,甚是美丽。

  四人一怔,温嘉沉声道:“方兄遇险了…”

  吴飞沉一下,疾声道:“何兄,看这模样,距此并不甚远,咱们…”

  陆介蓦然口道:“吴兄!咱们不必去了。”

  吴飞一怔,龚百安忍不住道:“何兄有什么高见?”

  陆介微微一笑,轻声道:“不,没有,只是——只是我瞧见方兄火文剑的光华,似乎安然无恙。”

  龚百安吃了一惊,温嘉问道:“何兄,你竟能瞥见火文剑上的光华?”

  陆介点点头道:“嗯,兄弟方才确实瞥见…啊,方兄这不就来了!”

  其余三人一齐回首一看,果见方平如飞而至。

  龚百安和吴飞相对一眼,心中骇然忖道:“姓何的功夫竟是如此深?这神龙剑客之名当之无愧了。”

  火文剑方平纵到近处,只见他衣衫松散,模样有点儿狼狈,四人都不由吃了一惊。

  方平呐呐道:“累各位久候了!”

  温嘉忍不住问道:“方兄,点子爪子硬?”

  方平摇摇头,淡然道:“没有,没有!啊——没有什么!”

  众人见他言不由衷,不由对视一眼,他们虽然都是年轻的少年人,但心中却同时升起一个念头:“火文剑藏了私。”

  火文剑方平不大好意思地摇摇头又道:“该到堡中心去了吧?”

  四人都默不作声,好一会儿陆介才打破僵局道:“是啦!”

  话才出口,人已领空飞去。

  大伙儿一起纵身跟去。

  他们五人除了陆介以外,都是第一次到伏波堡来,陆介也装着不曾来过的样子,东张西望,好一会儿才走到中堂来。

  五人鱼贯落下天井,猛可左厢院中一人暴喝道:“打!”

  五人都是一等功夫,反应自是灵敏无比,呼的一声,立刻散开,黑暗中,只见光闪闪,对手敢情是打出暗青子。

  龚百安首当其冲,冷哼道:“什么人?”

  随手劈出一掌,击落十多颗铁菩提子。

  只见人影一晃,随着暗器才被拨落,一个人已穿窗而出,轻飘飘落在地上。

  龚百安定神一看,只见那人年约五旬,双目炯炯有神,双手当而立,猛然一惊,口道:“神笔王天!”

  神笔王天冷冷一笑道:“温蛟龙,咱们又朝相啦!”

  温嘉怒火上升,但心中一动,强自忍下一口怒气,恶狠狠地道:“王老前辈好说!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王天仰首大笑道:“妙极!妙极!”

  原来这老者姓王名天,成名虽迟,但一杆铁笔打遍天下,功夫古怪已极,一向未逢敌手,是以老一辈成名早的,对于他仍不能不另眼相待。

  龚百安他们在出师之前,都听师门长辈道:“目前武林中,高一辈的,启北一战,华尽去,只有这神笔王天,可算是佼佼者。”

  这便可见王天所负盛名之一般。

  且说陆介倒也听说过王天名头,此刻不由多打量几眼,只见人家银发银须,精神矍烁,果是一代高手之相,心中不由暗暗敬佩。

  龚百安怔了一怔,只听温嘉说道:“王老前辈侠驾向无定所,今怎地两番在伏波堡中出现?”

  他这可叫作明知故问,哪知王天哈哈道:“没有没有,老夫此来乃是到这伏波堡参观各派名门的精英,到底能够有多大道行?”

  这番话将在场的五人全部损了,龚百安耐不住冷冷哼了一声,神笔王天口舌上可不饶人,接口道:“这位少年英侠口中哼哼哈哈,可是受了伤吗?老朽对此一道尚有三分研究,伤势如何可否见告,哈哈!”

  龚百安脸色铁青,暗暗忖道:“这老几口舌这等缺德,可偏就功夫如此高强。”

  思索不定,王天双手负立,冷冷道:“阁下瞧模样倒像是英华内敛,还佩上一柄长剑…”

  龚百安再也忍受不住,跨前一步道:“姓王的,在下尊你武林之长,可不是畏你功夫神妙,老实说,王前辈一支铁笔虽是神奇无方,嘿嘿,在我龚某目中…”

  他说到这里,蓦然一顿,猛可声俱厉叱道:“未必称得上神笔两字。”

  话声方出,反手一振,身法疾跨两步,长剑叮然鞘,虹光一闪,猛然挫腕一剑。

  说时迟,那时快,神笔王天冷冷一笑,但见虹光中一道乌光冲天而起,一圈之下,虹光尽敛,王天早已抱笔而立。

  陆介疾看,只见王天可不愧称神笔两字,一支铁笔一动之下,已自封住龚百安长剑。

  龚百安心中一震,咬咬牙,长剑疾然左有挑,哪知王天一支铁笔每在他一动之际,竟自凌空划个半圆,雄浑内力疾涌而出,龚百安但觉手中一震,长剑几乎手。

  王天冷冷一嗤道:“这一式‘三环套月’乃是吕梁的起手剑式,阁下自是吕梁的好手了。”

  龚百安闷哼一声,心中羞愧难当,他本称散手书生,拳脚上功夫甚佳,一怒之下,左拳闪电击出。

  王天似不防有此,疾伸左手一对,龚百安不愧名家高弟,拳式陡收,抢在半空,呼地直劈而下。

  王天吃了一惊,皆因他发觉对方这一拳竟隐带风雷之声,右笔一松,龚百安一长剑,心一横,不退反进,森森剑光中,已点出七剑之多。

  这一式乃是吕梁的绝学,唤作“七星追月”但见虹光陡然吐大作,王天神笔连对,足下仍不断后退!

  点苍的吴飞和龚百安情最好,不由口道:“龚兄好神威!”

  陆介一旁相见,也不觉暗暗佩服龚百安的剑法。

  蓦然,他瞥见王天虽然连连倒败,但笔上招式丝毫不,足下步法也神妙无方,左右跳动,化开龚百安狠恶的攻势。

  他陡然想起一事,心中飞快忖道:“不好,这王天足下好似倒踩七星,师父上次说,这种步法乃是以守为攻最佳招式,只要等对方一缓,立刻可以反攻,王老儿左拳右笔都似重力凝然,龚兄攻势一慢,笔招必中反击…”

  想到这里,不由心中暗暗焦急,默默数道:“一、二、三、四…六…还有一剑…”

  情急之下,口道:“龚兄,走中庭,踏偏锋,倒转七斗!”

  蓦然他想起这一式是师父再三叫自己不可轻易施出,否则,对方一眼便可观明自己身属何派,皆因这招普天之下只有本门有此绝学。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陆介不由大急,但话已出口,情急之下,大吼一声,身形有若一支弦利箭,一掠而出。

  身形尚在空中,陡然见袭百安长剑一,由下而上,反把挑出一剑,连先前六剑,正好是式“七星追月!”

  陆介猛叫道:“不好!”说时迟,那时快,但见漫天虹光一敛,乌光有若天崩地裂般反震过来,果是一分不差,笔招必有反击。

  龚百安吃一惊,猛踩一脚,身形如飞而退,却见乌光星星点点,有若附骨之蛆,紧迫而至。

  陆介身形一领,双掌错,虚空现得清切,猛可打出一掌。

  呼一声,内力其重如山,王天笔式有若江河,滔滔不绝,却是猛然一震缓得一缓。

  龚百安长剑一封,后退数步。

  陆介闪电也似圈指一弹,“咄”一声,王天右腕一震,也自后退一步,陆介也紧跟着落下地来。

  陆介心中甚感不安,抱拳一揖,却见王天仰首观天,似有什么不解之事,回首一瞥龚百安,却见他满脸又惊又怒之

  陆介心中一转,暗暗道:“糟了!糟了!他们这种名门侠土最爱惜声名,纵使一败涂地,也决不肯以众敌寡,假丢他人,我方才一心焦急怕有人识出师门绝招,却忽略这一点,这却如何是好?”

  怔怔间,又瞥王天一眼,心头不由大震。

  只见王天满面惊疑之,左拳前探,右足倒转,瞧样像是在依自己方才说的演那一招,这一急,陆介可是心内如焚,暗暗忖道:“王天可是老江湖,一旦他摆对架式,一定可以认出师门。”

  情急不由叫道:“听!那边打起来了!”

  当先使如飞越去。

  面微风一吹,果然隐隐带着兵刃击之声,心中不由暗自庆幸:“我信口胡吹,却正巧凑上那,这一来…”

  想到这里,回首一看,果然,龚百安等人已如飞而来,就是神笔王天也是一样,满面紧张之,如飞离去。

  来得近了,循声寻去,却是一个小圈子,花草树木,很是雅致。此时战似已停止,人声鼎沸,火光熊熊,似是有很多人正在僵持的模样。

  五人商量一番,决定正大光明走入战圈,于是鱼贯进入,只见眼前一亮,左左右有站着好多人。

  他们五人这一进入,又是一阵动,面一个精明干练的汉子走来,抱拳当一揖道:“这五位少侠,敢问是作何而来——”

  龚百安还一礼道:“不敢,不敢,俺们可是来一开眼界的。”

  那汉子面上犹豫了一下才道:“好吧!就跟小可来。”

  五人一齐跟着走入花丛,花木中是一片平坦的草地,很是广阔,只见草坪上杂七八站着好多人。

  陆介很快,瞥见正东站着四个人,个个磨拳擦掌,月光下看的分明,正是那方才所见的昆仑四人。

  南方站着的却只有两个人,但却都是英气,甚觉眼生,识不出来。

  那人带他们走入草坪,微微一拱手道:“请便!”

  便走过去和那南方站着的两人交谈。

  吴飞看了一看,“啊”了一声道:“原来是伏波堡的总管摘星手程松。”

  龚百安和方平一齐点首,四周望望,方平道:“姚堡主并不在场!”

  一边温嘉已连珠说道:“啊,金鞭铁尺,戟断寒骨掌…襄的王老七,他们消息敢情比我们还快,哟,怎么——怎么昆仑四剑也到了?”

  说着指指点点,陆介顺着他手指一一打量一番,暗暗忖道:“要冒充何摩,好歹要将这些汉子的万儿记下了——啊,这四人果不出所料,是昆仑的…”

  正沉间,那摘星手程松已听完了方才带路那人的报告,微微一怔,抬头朝这边望了一望。

  左厢金鞭铁尺的孙氏兄弟早嚷起来:“龚兄、吴兄、温兄,啊,你们也到了!”

  敢情他们是旧相识。

  程松皱皱眉,洪声道:“这五位少年英侠,恕在下眼拙,大名可否见告?”

  方平沉声一一说了。

  说到前面几人倒没怎样,介绍陆介说是“神龙剑客何摩”大家可猛可一阵子喧哗。陆介暗暗忖道:“这何摩看来名头可大了,否则这许多人必不会如此霍然变,我既是充他名儿,可不好有报他的令誉。”

  想到这里,不由一阵子振奋。

  程松倒满不在乎地点点头道:“啊,各位倒是一支混合精锐。”

  龚百安哼了一声,倒也没有怎么发作。

  人群中猛然一人大喝道:“程松你怎么啦,方才叫大家住手,此刻却闲起来了,呸,这可是缓兵之计!”

  陆介循声一看,却是什么戟断寒骨掌陶一江。

  程松猛可洪声叱道:“我程某人跑江湖,混海子可久啦,姓陶的你可别太狂,是汉子的方才也不会挂彩啦!”

  陆介等一看,果见陶一江左手似乎不便,猜想敢情是方才一战受伤的。

  陶一江可忍不住程松的话,尖声道:“俺们是来找伏波堡主的,姓程的是什么东西,难道伏波堡只有这等货来现眼吗?”

  他这话见太过尖刻,四周的人倒有大半对他生有反感,金鞭铁尺中的金鞭孙老大冷冷道:“姓陶的你可别太狂。”

  程松气得面上变,只是不住冷笑。

  僵持一阵,温嘉叫道:“程总管,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松一阵笑,还来不及答话,猛然一个苍劲的口音答腔说道:“姓温的狂什么,这儿豪杰英雄有若罗星撤沙,再轮也轮不上你姓温的…”

  温嘉大怒,黑暗中一人飘然走入,却正是神笔王天。

  温嘉一怔,猛然那朝断寒骨掌仰天大笑,温嘉不由大怒,暴吼道:“姓陶的!笑什么?”

  陶一江理也不理,狂笑不已。

  温嘉猛可上前一步,伸足在陶一江面前一划,直直的拉出一条线来,沉声道:“陶一江,你敢跨过这条线吗?”

  陶一江尖声大笑,一步走出。

  温嘉行动有若闪电,呼地扫出一足,得陶一江收回脚步,温嘉冷然一笑,瞪着陶一江。

  陶一江大怒,猛吼一声,“戟断寒骨掌”推出,和温嘉打作一起,摘星手程松冷冷道:“程某本以为在场的都是江湖武林上的好汉,英雄,嘿,哪知这等无理的人,也在其中的。”

  金鞭铁尺的老二本对程松就不甚友善,冷然道:“是吗?”

  程松用力点点头,又道:“老实说,在下私心对孙氏兄弟一向是钦敬的。”

  孙氏兄弟一齐道:“是吗?”

  程松嗤一声:“今却是不然。”

  孙氏昆仲对看一眼,一持金鞭,一持铁尺,就准备上前去碰碰摘星手。

  程松可满不在乎,四周看看,大有不可一世之感。

  昆仑四剑倒底忍不住了,老大叫道:“程松,你招子放明点,说话客气些。”

  程松又是一声冷笑道:“我姓程的招子够明啦,足够打量四位剑客侠士了!”

  昆仑四剑岂能忍受,一齐上前,陡然人影一闪,一个人当前而立,却是王天。

  王天抱笔而立,冷冷道:“久闻昆仑一刀四剑,甚是了得,今幸会,果是如此,接招吧!”

  话声方落,扬笔攻去,四剑之首正想招架,身边风声一响,老四已一剑挑出,和王天打在一起。

  霎时,孙氏兄弟也出了手,草坪上又展开一场恶战,陆介等人观察四周情势,分不出何方占上风。

  又过了一盏茶时分,仍是不胜不败之局。

  蓦然,前厅屋顶上人影一闪,一个身形有若大鸟般如飞而来,其速度之快,身法之佳,处处透出一股灵巧而稳重的昧道,陆介一瞥,心中一震,忖道:“此人不知是谁,身法之佳,比在场诸子都有高无低,尤其是那股稳重,起码也要有上三十年的功力。”

  正思索间,那人一个箭步,来到草坪,身形却是丝毫不停,一晃身形,竟欺至战场中间。

  方平等人大惊喝道:“又是何方人物?”

  那人不答,左右一阵子晃动,双手不断相而击,一股股强劲的掌力撤出,四处拼斗登时被阻了下来。

  陆介猛吃一惊,只见那人身形陡然一定,火光下看得分明,乃是一个年约四旬,面如重枣的汉子,举止之下,自然一股令人心折的威仪!

  那人定下身来,猛可长一口气,大声道:“程松,住手!”

  程松闻声慌忙停下将发的一拳,却听那什么襄的王老七吼叫道:“这位是什么人?”

  那汉子冷冷一哂,长声叫道:“在下姚百森!”

  这姚百森三字一出,众皆惊醒,由于伏波堡主一向绝迹武林,是以大家都没有见过,却都料不到姓姚的是如此年轻。

  姚百森凝目四周一扫,沉声说道:“伏波堡夜来贵客,个个都是一方巨子,程松,你怎么不懂待客之道,还不肃客人厅?”

  程松唯唯应喏,抱拳向四方作了罗圈揖,大声道:“各位好汉请随在下走吧,前厅就在这儿!”

  说着当先走去。

  大家本意就是要见这姚百森,自然没有异议,一齐跟着走入厅子。

  姚百森到底是一代宗师,风度甚佳,立刻命人奉茶,半晌才安置好大家在厅中。

  这厅子甚是宽广,灯火辉煌。又过了半盏茶时分,戟断寒骨掌陶一江尖声叫道:“姚堡主好大架子!”

  此人生如此,口舌过于尖刻,姚百森闻言,怔了一怔,仅仅微微一笑道:“是姚某之过,姚某方才急务身,累各位久等。”

  此言一出,陶一江再横也不好意思再说。众豪暗暗敬佩这伏波堡主的气度,对于陶一江,大家都生出极端厌恶的感觉。

  又过了片刻,姚百森再道:“诸位驾临敝堡的目的,在下也有一个耳闻,此事不必再多说,不知各位有什么意见?”

  群豪都是一怔,他们可真不明白姚百森是什么意思。

  方平撞撞陆介,低声道:“姓姚的真是人物,可不好惹!”

  陆介点点头,大厅中陡然升起一阵子嘈杂,敢情是大家认为姚百森这一句话待得不够清楚。

  姚百森朗声一笑,正待说话,蓦然,厅外微微一阵动,两个堡中壮士人厅报告道:“有两个少年要见堡主。”

  姚百森想不出何人,蓦然大厅铁口一响,开启处端端正正走入两个少年。

  姚百森目光如电,一瞥之下心中一惊。

  那两人好大气派,昂头走入,像似识得姚百森,冲着他一揖,齐声道:“姚堡主好!”姚百森遥遥还了一揖,大厅之中立刻又是一阵子动,大家齐声叫道:“武林三英!”

  陆介吃了一惊,暗暗忖道:“武林三英?是了,必是老大和老二了。”

  那两个少年时四周的群豪似乎毫不在意,右首一个朗声道:“姚堡主,俺们此来,是要想见见令妹!”

  姚百森心中一凛,微微笑道:“程老弟那里话,夜半驾临,还恕姚某有失远呀。”

  敢情发话的正是“三英”之首“铁笔秀士”程绰。

  陆介但觉心跳加速,血沸腾,忖道:“这却怎么是好!黄方伦是我所杀,不晓得他们知也不知?”

  程绰点点首,沉一下又道:“黄三弟黄方伦的死,堡主是知道的了——”

  他说到这里故意一挫声调。

  “神拳金刚”黄方伦的死讯,虽是早已传遍,但这事重由三英之首亲口提起,大家不由又是一阵喧哗。陆介静静站立,努力保持内心平静,双拳紧捏。

  姚百森点了点头,程绰干咳一声,身旁“追云狒”罗迪宇沉声接口说道:“杀死黄三弟的,令妹必然知晓。”

  姚百森神色自若,微笑道:“大概如此,令妹理当见告。”

  程绰颔首一揖道:“俺们兄弟先在这儿谢谢堡主了。”

  姚百森摇摇首,轻声道:“不过——不过舍妹肯否见告,在下却不敢断言。”

  罗迪宇面色一变,问道:“堡主此话怎讲?”

  姚百森摇摇头,心中忖道:“这两人来意不善,哼,我岂是怕事之人!”

  思念一定,沉声道:“等会儿两位便知。”

  程绰和罗迪宇互望一眼,姚百森倒满不在乎地站在一边。

  他们三人的对话清清楚楚地传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大家都料不到“三英”竟是来找伏波堡的碴。陆介心中突突跳,立场决定忖道:“假若这两人想赖姚堡主,我一定——一定要出头!”

  这个念头印过他的心版,他深一口气,反倒感觉心中渐渐平静下来。

  蓦然,厅外一声暴吼,紧接着便是花木攀折之声。

  群豪一怔,只听又是一声暴吼,大家都感到一震,敢情这发声之人气功高强,是以吼声洪亮已极。

  “喀嚓”是一株大树被打折的声音!

  大家立刻想到这伏波堡乃有鬼神莫测之机,听声音必定是什么人被困在花木所布的阵中。只是从这两声暴吼,大家都惊疑什么人有这等深厚的内力?

  “呼”“呼”“喀”“嚓”暴声连连传来。

  只见姚百森脸色蓦然一变,朗声道:“凌霜老前辈既来之则安之,何必寻花树草木的晦气?”敢情姚百森已在喝声中认出来人是谁?

  只听得一声怒叱,一条人影从奇门阵法中跃将起来,竟然高达四丈,远远看去宛如凌空步虚,只见那人直执一长杖,如黎山老母自天而降,长枝一挥,那般百花异木霎时满天飞舞。

  那人身形不落,长杖一,陡然又冲天而起,一连几下,好好一座花木布成的阵势,立时被击得七八糟,那人身形仍不落地,杖端在地上连点,就如凌空御风般飞了过来!

  除了陆介以外,旁的全是老江湖,每个人心中都暗道:“华山的‘步步高升’!”

  只听得顶上呼的一声,那人已飞身而入,众人看得清楚,原来竟是一个白发皤皤的老太婆。

  伏波堡主姚百森面色虽然不悦,但仍恭敬地道:“不知前辈驾临,有失迟。”

  那老太婆好大架子,冷笑一声道:“有你这等英雄哥哥撑,自是不必理会俺们这种脓包师父的了。”

  众人都听得莫名其妙,只有陆介知道这老姬是指姚畹的事,他暗道:“原来是姚畹的师父寻来了!”

  却听那老太婆续道:“这也罢,谁教俺们华山派自己不成呢?可是——嘿,姚百森,你干么要杀了我的徒儿?”

  她说时脸带杀气,声俱厉。

  那姚百森道:“舍妹私自放走那‘崆峒’何摩,确是有违师旨,但是在情理上说,前辈擅自拘何摩,晚辈也不敢苟同。”

  那老太婆大怒道:“好,好,你这小子…”

  姚百森侃侃续道:“再者,前辈指我姚百森杀害令徒,晚辈何德何能,岂敢持武林三英之虎须?”

  他这话说得极有分量,老太婆怔了一怔,一时说不出话来。

  众人见这姚百森的妹子既是老太婆的徒弟,那么姚百森自是晚辈了,怎地言辞这等强硬?都不由暗暗称奇。

  那老太婆急怒之下,终于大喝道:“姚百森,我眼你立刻把畹儿送出来,由老身带回山师规处置,哼,你这伏波堡在别人眼中自是龙潭虎,在我老人家眼下,哼,一文不值!”

  姚百森脸色涨红,似乎气极,他向后面大声道:“畹妹,你出来!”

  后面帘幕一开,姚畹低头走了出来,她怯怯地站在姚百森后面,不敢抬头。

  姚百森的雄伟身躯益衬出姚畹的娇小苗条。

  这时候,方平、吴飞、龚百安、温嘉四人心中都在思索同一个问题:“方才那姚百森说他妹子乃是因为擅自放走崆峒何摩才得罪师门的,那么,现下何摩(其实是陆介)和老太婆朝了相,怎么却无动静?”

  他们永远想不到这个“何摩”根本不是何摩!

  那老太婆见姚百森叫姚畹出来,以为他已为自己威势所伏,正待开口,姚百森陡然朗声道:“谁敢碰我妹子一下,就先吃我姚百森一掌!”

  他这句话声音洪亮无比,直震得每个人耳膜裂,大家暗忖:“伏波堡主名不虚传。”

  那老太婆一顿手中长杖,怒声道:“好小子,你竟敢如此猖狂?”

  那模样直像是受气受得吃不消了,她长杖一摆,陡然伸手便向姚畹抓去。

  姚百森单掌一立,横切而出,出手之快,令人感到一种不可捉摸的感觉。

  老太婆呼地收掌,切齿道:“小子你要犯上?”

  姚百森浓眉一掀,道:“晚辈不敢!”

  老太婆道:“那你就快快滚开!”

  姚百森脸上肌搐着,像是痛苦不堪地迸出这句话来:“凌霜前辈,你不要人太甚。”

  凌霜姥姥乖戾地大笑道:“今我便宰了你,瞧姚文亘这老鬼会不会变鬼来找我?”

  姚百森脸色陡然大变,气结地道:“家父…家父…”

  昆仑四剑等人都知”姚文亘”正是伏波堡主——姚百森的父亲的名字,他们都觉这华山凌霜姥姥只怕和姚家有极大的牵连,但是却不明其详。

  于是周遭突然静了下来,只见凌霜姥姥举着长杖,双目如鹰如鹫地盯着姚百森,姚百森却双手静重,双脚不丁不八,暗含子午。

  正是一触即发的当儿,忽然——

  “喂,黄方伦——是我杀的!”

  陆介从人丛中走了出来,那句话的声音仍一字一字飘在空中。

  这一来,满堂皆惊,然而最惊的,莫过于姚畹了。

  凌箱姥姥斜睨了陆介一眼,不待开口,忽然,一声暴吼,两条人影抢将进来,一个大叫道:“那个狗厮鸟害我兄弟?”

  另一个叫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众人一看,正是名满天下的武林三英中的“铁笔秀士”程绰和“追云狒”罗迪宇。

  陆介置身这许多天下一身手的名家中,一股豪气从中直升上来,他直了身躯,缓缓斜着武林二英!

  低头畏缩在哥哥身后的小姑娘姚畹,这时悄悄地抬起头,那个赶车的陆大哥正凛然立在她眼前,小姑娘的芳心又一次为那凛凛丈夫气概深深地打动。在这一刹那中,陆介像是个顶天立地的巨人,真有“振衣千仞岗,濯足万里”的不可一世之态。

  “铁笔秀士”程绰冷冷地打量了陆介两眼,朝着他褛褴的衣衫哼了一声,一字一字地道:“你——凭你能杀了俺三弟?”

  陆介还没有考虑到怎么回答,那狂傲的凌霜姥姥已大喝道:“你们让开,这小子杀我徒儿的事要让我老人家先解决。”

  武林三英在武林中名头虽响,但是碰上凌霜姥姥这种怪物仍得恭敬地道声前辈。

  凌霜姥姥沉着脸,狠狠地问陆介:“你是什么东西?”

  陆介厌恶地翻了翻眼,算是答复。

  “火文剑”方平茫然地问吴飞及温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何摩兄是从华山逃出的吗,怎地凌霜姥不认识何兄了?”

  龚百安想了一想,忽然自作聪明地呵了一声:“是了,何兄神龙不见首尾,久闻崆峒易容术天下无对,只怕何兄一直变易了容貌,是以凌霜姥认不出来了。”

  方、吴等人恍然大悟,连连称是。

  凌霜姥姥见陆介一身破烂,完全不似武林中人,不由疑心大起,喝道:“你莫要想在我老人家面前弄乖,凭你这臭小子也能打…打败我的徒儿?”

  陆介心中极是厌恶这老姐,什么原因他可也说不上,当下尖刻地道:“我也在奇怪,怎么搞的堂堂华山的高弟会三招两式就丧命在臭小子手下?奇怪!”

  他倒像是第三者的口吻评论一般,直气得凌霜姥姥然大怒。

  然而他这几句话却也挑起方平等人的怀疑:“不对,黄方伦若是被这何摩所杀,这何摩已练成‘先天气功’不成?…”

  凌霜姥姥怒喝道:“你倒说说怎么三招两式就杀了我徒儿?你——你…”她气息之下,话都说不清楚,陆介却冷冷道:“也没什么,我瞧他在路上发横,一时瞧得不顺眼,就把他杀了。”

  此言一出,武林三英的“铁笔秀士”和“追云狒”再也忍耐不住,齐声大喝扑向陆介。

  那边凌霜姥姥又何尝不是暴跳如雷,她自己昔年有一段伤心事,从此情乖戾,一身功夫又高,武林中人对她真是又敬又怕,几曾吃过陆介这等狂言讥刺,当下也是大喝一声,一杖横扫过来。她功夫端的硬极,虽然后发动,反而抢在程、罗之先,程、罗二人见她争着动手,武林三英是何等名望,岂能再入以三攻一?

  那凌霜姥姥长杖宛如出蛟龙一般横扫过来,杖上所挟的风声,吹得全堂烛火灭,陆介却气闲神定地站在当中,身上褴褛的衣衫都没有动一下。

  姚百森可是大吃一惊,暗忖道:“这老婆子好狠,竟想一杖击毙此人,这少年如此托大必是不知厉害,我且——”

  当下大喝一声,双掌一翻,极快地拍出两掌,一取凌霜,一推陆介,免得陆介被击中要害。

  果然不出姚百森所料,凌霜这一杖唤作“即缓即达”乃是华山七十二路杖法中最毒的一招,但此时被姚百森先发制人,攻其所必备,凌霜姥姥怒吼一声,退后半步。

  但是姚百森也是大吃一惊,原来他推陆介的一掌却如推入棉堆,被人一化而消,他险些跟跄前倒!

  他不惊诧无比地注视了陆介一眼,只觉得这古怪的少年也正瞧着他。

  凌霜姥姥一顿长杖,地上登时裂了几块青砖,她颤声道:“姚百森,你接我一杖!”

  姚百森退了一步,忽然软言道:“晚辈岂是老前辈对手。”

  凌霜怒道:“不行!难道你还想仗你过世老子的威风吗?”

  姚百森赫然变,但他仍然退了一步。

  凌霜姥姥一股怒气全发在姚百森身上,只见她长杖一抡一抖,化作一片乌光卷向姚百森。

  姚百森身形一晃,如兔一般闪躲开去,凌霜姥姥又是一扭身。直劈下来。

  那庞大沉重的长杖在她手中轻灵如剑,而杖身所涌出的劲风,令丈外的人都感到如刃割面。

  伏波堡主从不涉足江湖,令人有高深莫测之感,这时大家都拼住呼吸,瞧瞧姚百森究竟有多少能耐,连“铁笔秀士”和“追云狒”也一时忘了找陆介寻仇。

  姚百森一连闪了十招,那凌霜姥姥的杖却越来越凌厉,每一招都是极上乘的狠毒之作,姚百森登时陷入危境。

  凌霜姥姥脑海中陡然显出另一幅情景:那是华山上吧,天沉沉的,也许是黄昏时分吧,暮霭盘绕着山峦。

  凌霜姥姥挥着长杖,也同样地攻击着一个少年,那时她还不是姥姥,她仍是个轻盈的大姑娘,长发飞舞着,散发着青春的芬芳。

  那个少年也是不停地退着,央求她停手,但是她手中杖却愈舞取急…

  就像现在这情景一模一样,对手的人也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那宽阔的肩阔,高大的身躯…

  于是,凌霜姥姥像是发狂了,一枚一杖地扫向姚百森,姚百森的身法虽然妙极,但也愈来愈险。

  只见凌霜姥姥一记“月苦星涩”分成三截杖影扫向姚百森,姚百森在无可逃敌的情形下,仍是没有反击之意,眼看就得——

  蓦然,一声大喝,一条人影如闪电般飞了下来,整个身形在杖影中扑去。

  凌霜姥冷哼一声,长杖一带,众人不惊呼出口中,却见那人身形如一鹅毫般随着杖风左右盘旋飘,久久不落。

  尽管众人全是武林一等的角色,施不为这等绝世身法惊得口呆目瞪。陆介看清这人,忍不住叫出口:“查汝安!”

  众人怔了一怔,几乎同时地喝出一声:“一剑双夺震神州!”

  原来来人乃是和陆介碰过一掌的一剑双夺震神州查汝安!

  凌霜姥姥惊怒之下,右手一带长杖,左掌一掌推出。

  查汝安也一飘落地,右掌反手拍出。

  “砰”一声,两人一正一反地各碰一掌,竟然不分轩轻,各自钉立不动。

  众人这才看清楚,名满武林“一剑双夺震神州”查汝安竟是一个气度威猛的少年!

  陆介虽知今夜天下英杰集中伏波堡必有一番事故,但是他却不知其详,不过他知道,这凌霜姥姥完全是为了姚畹而来的。

  他不抬头看那姚畹一眼,可巧的是姚畹也正瞧着他,于是,四只眼睛也分不开来了。

  但是陆介忽然像惊醒一般想道:“伏波堡是敌是友尚不知,那…旗儿…陆介啊,姓姚的也许是你的血海大仇人呢…”

  他的耳边像是浮起凌霜的怒吼声,他可没听清楚在吼什么,也许是在吼骂查汝安吧,他想到:“若是…姚畹落入这老婆子手中,那真不堪设想。”

  于是他再看那姑娘,忽然——

  他发现那姚畹的小脸变成一幅惊骇的模样,他下意识地一转身,果然武林二英程绰和罗迪宇已到他身后。

  火文剑方平报名时,武林二英尚未到,是以程绰冷冷地道:“阁下既有胆架俺们这个梁,难道是无名之辈?”

  陆介一怔,那边铁蛟龙温嘉对陆介颇有好感,闻言也冷冷道:“程兄可看走眼啦,人家可是咬炯的‘神龙剑客’何摩…”

  “哈…哈…”是凌霜姥姥的怪笑声住了温嘉的话,大约这老婆子又有什么事令她然大怒了。

  陆介放松了一口气,因为只要凌霜姥姥一听到他是“何摩”这句话,他的西洋镜立刻就得拆穿。

  “铁笔秀士”程绰道:“原来是神龙剑客,那么俺们更要讨教几手了!”

  陆介根本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他暗暗盘算道:“久留这里,必然要被发现我这冒牌货,不如一走了之。”

  于是他悄悄往左移了两步。

  身边猛听那程绰大喝一声,一拳袭了过来。

  陆介急切往左一晃,反手还了一掌,“啪”的一声,二人对了一掌,竟是各退半步。

  陆介暗道:“这姓程的比那黄方伦高明多了。”

  他自失手击毙神拳金刚之后,心中虽极后悔,但是着实增加了不少临敌经验,只见他信手连挥,全是妙人毫厘的神奇招式,程绰不暗暗称奇:“从没听说崆峒派有这么一套拳法啊…”陆介忽一抬眼,猛然瞧见姚畹,她正皱着眉瞧看自己,似乎不胜焦急,那边杖风虎虎,似乎凌霜姥又和查汝安干上了,他心中忽然一动,猛往姚畹那边连跨三步,反手一拳打出,又跨出三步,程绰刚刚追上,他陡施师父绝技,一时漫天都是他的拳影,程绰这等功力也迫得连退两步。

  方平、温嘉等人见“何摩”拳法如此了得,正自高兴,忽然发觉一人对“何摩”凝视半天,呵一声,仔细一看,原来是那“神笔”王天。

  陆介知良机不再,反身要牵住姚畹,正叫出:“姚…姚畹,快跟我走——”

  忽然,脚下一空,不知怎地猛然一个翻跌下去,顿时不省人事。

  陆介醒来时,立刻发觉自己身在一个黑暗的地下室中,他暗忖这伏波堡端的机关重重,自己糊里糊涂就跌了下来,也不知姚畹怎么了?

  他看了看四周,毫无出口,心中不大急起来,猛可他想到天亮后,师父就要到福禄客栈找自己,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一急之下,不出了一身冷汗,他暗道:“怎么办呢?怎么办?

  他拼命地敲脑袋,却是愈想愈急,愈急愈烦。

  事实上,从他跌入机关到现在,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而已。

  大厅上,仍是一片七八糟,直到大家发觉有一个道士像鬼魅一般出现在厅口,所有的人才骇然静了下来。

  霎时,百十只眼睛一齐集中在这道人身上,试想这许多一等一的好手群集之地,这道人陡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怎不奇怪?

  那道人白髯飘飘,看不出他真实年龄,对着大家歉然一笑,像是说:“有扰各位清兴了。”

  每一个人都在思索着同一个问题:“这道士是谁?是谁有这等功力?”

  那道上终于开口了:“贫道相向各位打听一个人,打听一个人在不在贵堡。”

  姚百森上前道:“敢问道长打听何人?”

  那道长道:“小徒陆介!”

  陆介?这里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名字——除了姚畹!

  姚畹闪烁着乌黑的大眼睛,正要说话,猛可一个沉沉的声音道:“敢问道长可是昔年天下第一高手神州一奇,法号上青下木?”

  白髯老道猛然目中光暴,瞪着那发话之人,众人随着看去,却是“神笔”王天!

  半晌,老道士长眉一束,光顿敛,点头低声道:“正是贫道!”  wWW.iJsXs.cOm 
上一章   沉沙谷   下一章 ( → )
《沉沙谷》精彩绝伦,是上官鼎耗费无数心力并历经数次思想斗争后才码出的,极速小说网提供沉沙谷最快更新全文阅读.致力最快速更新沉沙谷的最新章节,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