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文集》_那时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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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号:907 时间:2016/9/23 字数:6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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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帆：

　　久违了！近来一切可好？上次你信我已收阅。一者是想着你正忙于公务，不知是否从俄罗斯返回，（半年前你的信中不是说要随商务团去那儿考察三个月吗？）二者，也是因我懒惰（不好意思），疏于动笔，所以，便拖到今

方回信与你，鉴谅！

　　当翻译

辛苦的！想当初，你义无返顾、孤身一人去闯东北，并在那儿扎下事业的根基，此路还是走得正确的！同是俄语专业出身，我就比不上你了，惭愧啊！

　　哈尔滨的冬天一定被装扮成美丽的冰天雪地了吧？我们这里也正下着大雪。

　　同窗六载，你我

情可谓不薄，有闲暇时，还是该多写点信回来哟！可别忘了故乡的一切！两个月前，偶遇你弟云，他问我近

里有没有收到过你的信，说是好久没你的消息了。我便将我所知道的你最近的情况告知了他。云还是那么沉着稳健，且略显成

，只是，我觉得他比以前少了些活泼

快和书生意气，脸上添了一层岁月和时事的底

，还有略微的憔悴。小谈一阵后，我问他，那天去参加影的婚礼否？他说，去了，眼底却闪过一丝惆怅和几许失落！见他面有隐伤，我也不便多问。因为我似乎感觉到那是份沉重的心事，象是一道美丽的彩虹陨落心间。

　　后来，我终于才真正知晓：那确实是云一生最真的一场爱情的彻底幻灭。

　　说起他们，今天我倒要彻头彻尾的向你讲述这一段情缘哩！因为，恰好我于上个星期天访影儿，两人很谈了一番心里话，她并将一摞

记本抱出来，完全向我坦白了这些年来深埋在心底的最真的感情。我择读了那些滚烫的心语，疑团顿失，完全清楚了其间的千千心结。

　　虽说我和影一同跨进那所大学，四年里在他乡相依为伴形影不离结为至

，深知她的理想、为人、价值观、婚恋观，但，对于最真切最微妙最复杂的情感，我把握不透她；她也从来不轻言那

在心底的最具体的东西。这些年来，我就一直奇怪：她与云，无论哪方面，都

相当和般配的，却为何不走到一块儿？四个月前，即去年国庆节，影终于结了婚。跨进婚姻的门槛后，似乎一切都可解

了，所以那天她将多年来的

记本交给我翻阅，于是，我才有幸揭开这奇异之谜。

　　虽说云和影的学习成绩都是在班上名列前茅的，可他们在遇着青春的爱情这一新的学问上就不那么有智有勇了，显得过于天真、质朴、缺少钻探精神。不过，多年来影一直坚持记

记，这一习惯倒是因了他们之间四目相撞的那一刻产生的情感悸动而形成的。他们同桌的时候，已是高中生涯的最后一学期了；第一次四目相击而青春之

从心灵之窗里扑溅出来的那个季节，离毕业也只有三个月了。那是他向她请教一个学习上的问题，谁知两双眼睛抬而相望的一刹那间，便埋下了一生的情缘。那是两双最真、最纯的少男少女的眼眸，柔波里的光辉折

出彼此的热烈、爱慕、心仪。同窗三载，平

里无声积淀下来的对对方的好感、敬重、信任等等诸多的情感，全都融进那相互的波光里！强大的电

，几乎将他们的理智击倒！云那双深井似的眼睛，从此使她原本一如静湖的少女之心平白皱起层层涟漪，仿佛青春的门铃被不意拜访的春风触动而从此

了方寸：

　　“第一次，我感受到他强劲的力量，和折人的魅力。恍恍惚惚之中，我似乎听到来自青春的森林里那等了千年的琴音，悠悠的袭来”

　　“每当我的心游离出书本后，情不自

地，眼前就会浮现出那双具有磨力的眸子。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我无法形容！象雾一样飘渺，又如梦一般透明；似火一样热辣，又如水一般柔情！我发觉自己就象一个留连在深秋的潭水之滨的盲目少年，心向往之，却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显得多么忧心忡忡！我害怕自己一不小心便跌将进去而又无可救药。这些日子里，我既幸福又畏惧，莫名的心跳、出神！其实，我们之间又没有开始什么，真是奇怪、奇怪！可为什么，那双眼睛，总象深夜里的寒星，不停地闪烁在我的心空…”

　　“这一切将不会发生！我要好好念书呢，考大学，这才是我心中的梦！”

　　影这样记录着故事的开篇。因为无可逃避那双眼睛的魔力，无法抑制心中驿动的情愫，她开始写下第一篇

记。“而且，也永远不会改变这一习惯了”她说，“可以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开创了我的一面人生”实际上，她也是个喜欢文字和文学的女孩。

　　影的心在独白：自那次四目相撞后，她们之间原本从容大方、敬而远之的安静，便不复存在了。自那以后，她发觉自己很爱关注他了，诸如他每天到校的时刻、他就坐时的动作，他沉思、读写时的神态、他说话时的声调手势，甚至他同什么人讲了什么话等等这一类原本并没关心的问题。而云呢，也总是每

里有意无意的跟她说上两句话。她听得出，他的语言里藏掖着一种极力

服过的震颤。其实呀，他问的有些问题，该是他那样成绩优异、并且有着果断判断力的学生能独力解答的。她

感的心灵能够捕捉得出彼此心间的小兔子在怎样的鼓捣作

呢！作为女孩，那颗细腻的心在告诉她：他正在以一种前所未遇的感触靠近她，捕捉她眼里的波光，细心把握她心灵的博跳。他们之间，互相都觉察出了一种神秘的、朦胧的东西在袭扰自己但又很警觉地把它深深掩藏起来，极力伪装出一种从容和淡然。只是，偶尔也会漏出局促、尴尬之态来，现出彼此心中的慌乱。好在他们都是上进心极强、专心致志于学习、一心要考大学的人，因此，便很自觉的将各自对对方的启蒙状态下的好感与爱慕，重重的锁进心房的囚室，读书啊读书，把所有的时间、精力，都投入到书本之中去，不允许情感的囚徒逃奔出狱！要知道，在八十年代，中学生早恋，那是学校、社会、家庭合力围捕的“公害”！作为极具理想、综合素质均很优秀的他们，很自然地，便将这拿不到通行证的“不速之客”

锢起来了。

　　不过，上帝也要开开玩笑的。有时，事物的发展偏偏要背离美好的方向。毕业前夕，云抵不过班上一个叫羽的女孩

来的丘比特之箭，两人相恋了。一对双飞双行的身影，着实很给了影一种很奇怪的内心触痛。她写到：

　　“这些日子，我的情绪为何变得如此奇怪？我为何要去恨他？我们之间，算什么关系呀？他又不属于我！我到底怎么了？——受伤？失意？嫉妒？真是卑

！既然，既然他会接受一个各方面都很平庸的女子，他又有什么高深、优秀呢？算我高估了他！让他们去发展吧！我该好好读书，为理想而奋斗…只是可恶，他们也不顾虑一下公共影响，无所顾忌的比肩同坐、形影相吊…”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影以全县第二名的成绩，考上了省城的那所大学，云以第三名也考进同一个城市的专科学校，羽，也在这个城市就读委培大学。新的生活开始了。始聊未及的是，羽很快就在她的学校新

了男眼友。对此，云却没表现出失恋之痛楚和愤怒来。

　　“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她能有新的归属，我就祝福她了”他说，一如从前的来去潇洒，常常奔串于一帮同乡好友的学校之间。

　　但，云并不常来找影。即便来，也是三五成群的相伴，一同来去，绝不独会，似乎这才合情合理，才显得从容和使人不致怀疑什么。“尽管这样，每当我们的眼神有意无意的相触时，无论他，还是我，都能看得出：对方眼里藏着的那个斯芬克思之谜，绝对，只要自己才能解读！眼神依然，心也依然，似乎，这已是永远的心之停泊了”但他们原本都是极要强的人，不愿承担失败；对此情，更是害怕暴

，害怕被拒绝，加之又都把爱情看得过于圣洁美丽、至高无上，因此便愈加的不愿失败，所以，他们在感情上便格外的小心翼翼、格外的自尊、自爱，极力掩饰自己的真情，从不给对方哪怕一点点容易引起误会的暗示，彼此之间保持着一段奇怪的神秘的距离，敬而远之、深藏不

，君子之

！大学几年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维持在同学这一冠冕堂皇的天平秤上，讳莫如深！

　　那时，我一直在奇怪：象影儿这样才貌出众、气质不俗、在班上一枝独秀的女孩，为何毫不心痛的一再抛弃很多机会，无所怜惜地拒绝许多优秀的男孩子？我就知道，单是她们系里，就有十来个男孩成

围着她这有名的大眼美女周转呢！其中好几个还是系里校里的干部，无论相貌还是才华，都是各领风

的。影儿说，不现实！就这么简捷！而云呢，在他们学校，也算得上是优秀的、出色的男孩，玉树临风，稳重健美，人称“刘德华”谁个女孩不心仪呢？可为何三年来也一直独来独往的？其实呀，作为姐弟关系，我也知道，他的追求者并不少！但他说，她们都缺了点什么东西！

不起他的心跳，“留着吧，会有更好的”他总是一笑以答、意犹未尽！

　　我那时还不知道，他们之间早已经有着某种心灵的约期、情感的印记！只是觉得，这两个人啊，既是同学，又都

般配的，——他们的同班同学就经常很自然的将他们俩联系在一起，可为何都各自孤芳自赏、顾影自怜呢？青年男女谁不对爱情充满美好的憧憬与火热的

情？大学校园里谈情说爱也并不奇怪，他们，究竟怎了？只有一次，云曾不经意的问我：影谈朋友了吗？我说，“没有啊”乘势反过来问他：“你何不去追她呢？”他怔住，含笑，疑了一下，幽幽的道出一句话来：“我一个专科生，怎么配得上呀”当时，我也无言。确实，影象一只高傲不俗的金孔雀，又是校园里众人追逐的鹿儿，谁知她心里怎么想的！后来有一次，我也曾试探问她：“云说，有人怂恿他来追你”她只是笑如荷花，却不置可否，很快便巧妙的将话题转移开了。当时我也在情场上受伤不浅，深深为情所困而难以自拔，所以，也就无力去更多的关心他们了。后来，见到影的

记里有这样的倾述：

　　“爱情，是生命的

搐，是灵魂的挣扎，是无法摆

的打击和煎熬，却也是永远的希望和幻想，是需要检测大智大勇的考验。这一生难道就这样枯萎在爱情的碧波之沿了吗？你呵，你真是一个怯懦的懦夫！我一直在等待着你开口！静看千帆过尽，坐观庭前花开花落，为什么？你为何就不勇敢的迈出那艰难的第一步？这一步，其实很近哪！…既是男孩，就该勇敢的追求！莫非要等女孩子率先开口吗？不，不可能！男人本该有点骑士风度的！．．．．．．我只要你一句话，哪怕就一个字呢！但你得先对我说啊！可你未曾有丝毫的暗示！你，真使我迷茫！”；“强是一个不知趣的人，我根本就不会答应他！哪怕世界上就只剩下他一个男人和我一个女人！哪怕洪荒里就只有一只挪亚方舟，也绝不可能与他共渡！他追求得那么痴狂那么无

无畏不择手段，也太鄙俗了！别枉费心机了．．．．．．而你，难道就不能借用他勇气的百分之一吗？”强是他俩的同班同学，以定向生资格与影一同走进同一大学，老乡们都知道他追求影儿几近疯狂几近玩命却毫无所得。

　　爱情，就是奇怪，有缘的，含含糊糊，若即若离，意不言传，最简单的步子也迈不出去；无缘的，却只是费尽心情，误了

光！

　　其实，关心他们，认为他们理应结成最理想的一对的，也不只我。洁，影儿的至

好友，也曾对影说过一句话：“其实我觉得呵，你和云

合适的”影也记有此事：“洁的一句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我无力回答她啊，我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高深难测！‘如果没有天上的雨水，海棠花儿它不会自己开’，我承认我是个弱者！我也没有能力去请一个开山石匠来琢响那块愚石！“

　　帆，你该明白了吧，你曾要我为云和影牵线，我一直没找到问题的症结，也确实没下功夫去为之！所以留下了一桩遗憾之事！而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明白：他们感情里那道强烈的自尊，实已被无知风蚀成极度的脆弱、怯懦！因为骨子里极端的自尊，因为生怕被拒绝而宁愿等待、等待等对方率先说出那句话，谁也不愿主动伸手去捅破那层似乎犹如坚冰的纸墙。

　　悲哀，胜于痛苦！

　　斜晖脉脉水悠悠，过眼而去的千帆，很快便将三年的时光载走，云肯定要毕业了，主动要求回了家乡小县，去开创心中的事业；影仍以默默的情怀独守情感的木屋。四年里无爱，却也无伤。要说伤害，也不过是那次强出于情感敌意、竞争策略，回家乡去对云周围的人散步谣言：影在她的大学里一直是有男朋友的！闻此消息后，影儿气得不顾涵养，大骂了强一顿，那段日子里，她很焦躁、郁闷！

　　一年后，影毕业，也要求回家乡去，与云在同一县城上班，单位就在城的一东一西。可是对他们来说哪怕一步之遥呢？却也不愿去找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去看看对方，平

里也难得遇上一面。命运，就想一个养蚕能手，让他们在感情的丝绪里挣扎、煎熬，茧老成丝而后蚕命即休！

　　以后的事，你也知道，为云介绍对象的人很是不少，他本来也不想考虑个人大事的，但是，虹，及其一家，对他那么赏识、喜欢，那么无微不至的关爱，使他的心肠发软，而且双方父母也极力促成，虽说虹是个文化水平不高、才貌黯然的女子，也还算得上是个安分、知礼的良家女孩。云，出于感恩、报偿，也可能更出于“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

，不如怜取眼前人”的心态，加之，影的若即若离、难以捉摸，使他有些相信影已名花有主，所以，带着些惆怅、失意，便草率的与虹结了婚，了却了一生的大事！虽然无所谓爱，但有温暖！似乎无所求矣！

　　影应邀参加了他的婚礼，却也来去匆匆，无心留恋，回自己的小屋便痛哭了一场。“他的背离，我的失意，这是上天的旨意吧！命该如此！如此！我心中的圣地，毁灭了”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季，她的心，一如肃杀的冬日，没了阳光！

　　影再不想在小城婚恋，对成群的追逐者无情回绝，闭门读书，决定考研而去，离开这个令人伤魂的地方！想当初，自己为啥选择回乡？真是活该受这份罪！

　　可惜，人生总是有无尽的憾事，一年后，她的考研以五分之差，再次宣告她的梦灭！命运，再一次捉弄了她！可以想见，那些日子，她是以何等的勇气与毅力来超度自己的！生命的历程，

不掉蛹化为蝶的痛苦。

　　两年后，她终于不得不结了婚，与一个自己并不钟爱的男人！二十九岁！她也因之成为小城晚婚女子的典型！

　　“不嫁能行吗？有时，面对生命，竟是多么的无可奈何！这些年来，我算经历过了；也悟了许多。现在，我还有什么不可告人呢！隐藏本身就是一种错误！爱情，是一场‮试考‬，一门艺术的‮试考‬！可惜，我得了零分。此身也无缘再去进修了，等下辈子吧”那天，影儿这样感慨：“以前，我读过莎士比亚的一句话：爱，使懦夫变成勇士，使勇士变成懦夫，那时，我怎么也搞不懂这似乎矛盾费解的话，而现在，我懂了。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不忘携三句话去下一过轮回里应试，那就是日本的内村鉴三所言：‘爱无恐惧，因为它是至上的道德；爱无疑惑，因为它是至大的真理；爱无束缚，因为它是至真的自由’”

　　关于云和影的故事，我就讲到此了。也许，你会从中悟更多。人在年轻的时候，容易犯一些幼稚的错误。逝者已去，愿年轻的弟妹们有知，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如此矣！

　　信到的时候，你一定返回冰城了，闲暇时，别忘复信！就此搁笔了。

　　冬安！

　　　友：慧子

　　　96．1．29夜　ｗＷW.ｉＪｓXｓ.ｃＯm　